第1章 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苏培盛,晓谕六宫,朕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宜修俯在景仁宫的床榻前,耳边是阖宫都能听到的丧钟声。
脑中不断响起自己与皇上决裂那日,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眸中泪水似断线珠子,滴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
争了一世,算计了一世,装了一世,但到最后,竟成了他此生最为厌恶之人。
好一个死生不复相见,一语道尽了帝王无情。
可这寥寥一生她又何错之有呢?
自小与姨娘在乌拉那拉府中相依为命,她们的命如草芥一般。
就连自己能够大略识些字都是姨娘求了爹爹才得到的恩赐。
更不必说读书、习得歌舞或管家之能。
那些都是正头娘子安身立命的本事,作为不受重视的庶女是从不敢肖想的。
那时嫡姐见她可怜,曾教写了月余的字,姨娘也说这也算是她难得的福分了。
入府算是她命运的转折点了。
以侧福晋之礼迎入王府,实则是她高攀了。
那时她曾暗暗惊叹命运眷顾。
德妃娘娘抬举,府中大小事宜、账本册子、下人调度均细细教导,慢慢引导。
不出半年她也算有所小成,能独立理事了。
王爷纵使公务繁忙,但也从未冷落她。
春日与王爷在廊桥边写字叙府中事,盛夏除去繁杂头饰依靠在王爷肩头泛舟湖上。
秋日他竟特着人酿了桂花酒,落雪时二人曾牵手看满园梅花。
那些温柔小意如同昨日时光,历历仍在心间。
如若不是姐姐入府,大抵她与王爷也算是一双壁人。
但偏偏就差了一点!
她仍旧记得,府医诊出喜脉时,王爷曾郑重承诺:“宜修,只要你平安诞下孩儿,我便去皇阿玛跟前请封你为福晋!”
誓言犹在耳边,但当她拼尽全力诞下之日弘晖,却是姐姐请封福晋之时!
刚出生的小人儿还懵懂无知,那么小又那么好,但自己却让他失了本该拥有的太子之位。
王爷“偶遇”了姐姐,那一曲惊鸿舞,犹如天女下凡,清冷孤傲、哀伤凄婉。
彼时,她在床榻上虚弱地望向王爷,只一眼,就看尽了爷眼中强压着的惊喜与痴迷。
宜修知道,她又变回了乌拉那拉府中那个不起眼的庶女
变回了只能在阴暗角落里偷偷看着嫡姐抚琴读书的可怜虫。
她明白,自己穷尽一生恐怕都摆脱不了嫡姐的阴影。
但一想到弘晖也要同自己一样,只能成为庶子,受尽家族冷落和白眼,她就恨得浑身发抖。
她此刻仍记得弘晖稚嫩的小手握紧自己手指的触感。
稚嫩的小手散发着持续的温暖,只一瞬间,她的心就化了。
那一丝丝的温暖暂时压住了愤恨。
她从乳母怀中接过弘晖时也曾想过姐姐毕竟也是自己的亲人。
或许她为了稳固乌拉那拉氏的地位与荣耀,也是身不由己的!
那些产下幼子却无人问津的日子,她将对胤禛的感情转移到了弘晖的身上。
有时也感叹骨肉血亲竟如此神奇,慢慢的对姐姐的不满与愤恨竟也慢慢淡忘。
直到那一日,弘晖突然发高热,剪秋和绘春遍请府医却无果。
“福晋晕倒了,府医都在福晋院中,奴婢们去拍门却迟迟无人应。”
一场大雨来得极快,电闪雷鸣居然带走了她唯一的温暖。
即使此时弥留之际,她仍然记得自己抱着弘晖滚烫的身子拍开姐姐院门时。
一门之隔,她永远忘不了王爷与姐姐眼中的欢欣和满院府医惊愕的表情。
弘晖走了,也带走了她对柔则残存的最后一丝温情。
此后的日子里,她经常问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为何上天要如此惩罚自己。
明明已经拥有一切美好却又再度失去!
甚至午夜梦回,她要质问漫天神佛,如果注定自己孤苦无依,为何要给予她一瞬的温暖!
为何偏偏要索她儿子的命?!
从那以后很久的时间里,宜修都感觉到恍惚。
感觉活得并不真切,只有一次次看着别人悲痛欲绝,看着他人登高跌重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最开始“照顾”姐姐饮食,不过就是想让姐姐尝一尝失去孩子的痛苦,不过后来姐姐还是死了。
死的好!姐姐该死!
如若不是姐姐的一舞撩拨了王爷的心,自己也不会孕中忧思过度。
害得弘晖先天不足。
如若不是当时王爷极宠爱姐姐,将府医全都召去正院,自己的弘晖又怎么会死!
后来,与其说是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为了皇后之位为了太后之尊。
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那已经是一种近乎变态的发泄。
谁叫那些女子身上都有姐姐的影子呢?
皇上每一次对她们温柔以待,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残忍呢!
只有大家都不好受,都没有孩子,都没有任何的温情,才能弥补宜修心里的空洞,暂时浇灭她滔天的仇恨。
至于胤禛,她一直以为即使没有了入府时的亲密,但两人夫妻多年,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最终是要死在一处,合葬皇陵的。
“这个菀字不好!”
但后来皇上却爱上了甄嬛,自迎甄嬛回宫,宜修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正是因着自己还固守着对皇上的情,所以才更清楚,他爱上了她,恰如对姐姐那般。
痴痴又决绝。
虽然她输了,输得彻底,但不后悔!
只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宜修眨了眨已经混沌的眼眸,她绝不会陷入到情爱与君恩中,亦不会被姐姐伪善的假面所骗而掉以轻心。
她势必要保护好唯一的儿子,那些被夺走的福晋之位、权势、人心,她都要一一亲自抢回来!
另外,她绝不会再动自己亲爱的姐姐一根毫毛。
宜修倒是想看看,如果柔则真的年华逝去,揭下温柔善良的假面,露出吃人不眨眼的真面目时,胤禛是否会像此生一样。
对她念念不忘呢?!
对死亡的恐惧,对往事的不甘和记忆里婴儿亲昵的动作纠缠交织在宜修的心头,巨大的失重感向她袭来。
耳边似有姨娘的轻声细语,又恰听到婴儿的啼哭,只觉得头头更加沉重,她跌倒在床榻边。
无神的眼眸已经不甘地闭上,并不似想象中的宁静抑或痛苦。
口中一阵腥味,她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气力似逐渐被抽离。
最后一个动作微微抬起手,抚过额头的碎发。
若是还能再见孩子一面也好......
一束强烈的光束驱散了景仁宫外的阴霾,乌云渐散开......
第2章 重生初孕时
“侧福晋,您醒了?王爷,侧福晋醒了。”
一向妥帖稳重的剪秋转身间竟未发觉将手帕落在了床榻间,只顾疾步走向外间通报。
宜修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下触感并非熟悉的冰冷地面。
较为逼仄的里间只布了一张梨花木小圆桌,一道熟悉的云影罗帘将里外间分隔开来。
这儿的布置并非皇宫?
到像极了潜邸时,自己的兰蕙院。
似乎为了确认,宜修稍显急切地望向床头处。
那里的一对玉环正躺在绒布首饰匣中。
“小修,愿你我如此环,岁岁长相见。”
言犹在耳。
当她转头看到余下三位陪嫁丫鬟好端端跪在地上,虽几人都低头但却能看到她们嘴角挂着的几抹笑意。
一时竟愣了神。
“恭喜侧福晋!”
走到近旁剪秋也跪了下去,笑颜宴宴。
宜修只觉得一片混沌,不明所以,“剪秋?”
剪秋挺直身板仍略低眼眸,“恭喜侧福晋有喜了!章府医说您情绪起伏过大以致晕倒,给您去开方子了。”
纵然一切猝不及防,但终归是已活了一世的人,宜修内心很快冷静下来。
她缓缓起身,仪态依旧端庄得宜,待剪秋将窜金丝软枕放在身后,安稳地靠好。
这难道真的是重生了?
宜修此时内心如巨石入湖,惊起泼天风浪,但面上仍安然处之。
“剪秋?你刚才说府医已诊出我有喜脉了?”
剪秋帮自家主子整理好被褥,恭谨地退一步半跪下回话:“是的,主子,章府医说您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恭喜侧福晋!”
丫鬟与嬷嬷们仍旧跪着,真心为自家主子有喜欢喜。
王爷自外间走进来,罗帘起落间暮春阵阵寒意潜入里间。
宜修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小修,当下如何了?府医特意叮嘱,胎像尚未安稳。”
胤禛似情真意切,见宜修呆愣愣看着自己,到并未在意。
只自顾自半转身,道:
“下人们伺候万事皆要周全,若有不妥帖的,尽管小心脑袋!”
“是。”
宜修经历前世种种,重生来再见胤禛,饶是内心再强大仍然愣住,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王爷为自己厉声呵斥下人,却再也不复上一世的怦然心动。
外间风穿堂入来,宜修只觉脑中一阵清明,心内了然。
倘若漫天神佛当真听到了自己泣血椎心般祷告,亦或是连地狱都不收自己!
让自己重新来一次,放弘晖回来找自己了!
她下意识抚摸一下肚子,虽弘晖尚幼但宜修仍感觉腹中似有鱼儿游动了一下。
那感觉虽已时隔数十年,但仍足以让人动容。
略微收敛内心翻滚的诸多情绪,才缓缓抬头得以与王爷柔和对视。
“王爷,妾身无事,让王爷担心是妾身的不是。”
说着宜修扶床作势要起身,胤禛扶住宜修的手臂。
只感觉对方用了用力道,又快速卸了力似手中是珍视非常的宝物般。
重活一世,宜修不得不承认,胤禛确有一种能力,他会为每一位女子都营造一场梦。
那是情爱与恩宠的美梦!
只如今她已不再缱绻其中,配合得扬起恰好得体的浅笑。
“你有了身子,不必拘礼,宜修,只要你平安诞下孩儿,本王便到皇阿玛跟前为你请封福晋之位。”
宜修面上更添一抹喜色,但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妾身谢过王爷。”说着在床榻挺直身子半身前倾,虽未下床还是行了个常礼。
“妾身蒲柳之姿,幸得王爷抬爱,妾身一定调养好身子为王爷诞下身体康健的好孩儿。”
这后半句却是宜修的真心之语,以至于胤禛听得十分受用。
揣摩了大半生,宜修也知胤禛最喜如杏花般柔顺谦和的女子。
如今自己为调养身子,保全麟儿即便是投其所好又有何难。
胤禛只知宜修极为谨慎懂礼,但总觉少了份大家闺秀的平和大气,相处久了难免让人厌倦。
这一朝有喜没想到竟平添了几份淡然与谦和,言语气度似有飞跃一般。
本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儿,宜修又如此懂事得宜,胤禛心下更为期待孩子降生。
“小修,你也要保全身子,以后府中诸多事宜都要劳烦你。”
宜修缓缓点头,“王爷不必为妾身忧心。”
胤禛本想今夜宿在宜修处,但公务繁忙,少不得要去书房处理诸多事宜。
宜修着人将胤禛送出院子,才堪堪靠在枕头上细细想着下一步安排。
“剪秋,你们四人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四人一字排开好端端地站在宜修面前。
宜修抬眼缓缓扫过众人,先是绘春。
早在未出阁时小丫头就一直跟着自己,虽不及其他丫头伶俐。
单就跟着自己这样不受宠的庶出姑娘吃了近十年的苦,就足以让宜修对她另眼相看。
绘春的忠心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独一份。
不然前世自己也不会下意识让她在滴血验亲彻底失败时站出来担下一切。
再次看到略显稚嫩的绘春,宜修的脑海中闪出绘春跪倒在地被拖出去时那倔强又释然的眼神。
怎么能让人不痛彻心扉呢!
接着是绣夏,这丫头是年纪最小的,伶俐有余而稳重不足。
又因着她自己入府时才跟了自己,所以上一世不过派她做一些粗使的活计,对她也不甚了解。
剪秋自不必说,她是自己最为看重也是最为稳重妥帖的丫头。
更因着她是自己及笄礼上爹爹特意指派的,宜修对剪秋更多着一层依赖和对亲情的幻想。
当目光看着染冬,她一袭月白衫子,顶着一张娃娃脸,但却是自己专门办事的心腹侍女。
染冬的心思最为深沉细腻,宜修对染冬的信任也是最深的。
一想到上一世,四位陪嫁丫头具因着自己而不得善终,宜修就暗暗下决心此生定要好好弥补她们。
宜修决定先依着对她们的了解和日后的大事,为她们四个安排些独特的差事。
而入宫前最大的变故就是自己有孕六月足时,嫡姐奉大夫人命入府照顾自己。
上天留给自己三月余的准备时间。
自然要给亲爱的嫡姐一个巨大惊喜了!
第3章 提前布局
她理了理思绪,吩咐道:“大家也都听到王爷所言。”
“如若日后王爷当真为我请封福晋之位,这兰蕙院便是主院。”
“你们的衣食用度自然都是要更上一层楼的。”
说着抬眼观察着丫头们的表情。
只绣夏微微扬起了嘴角,又不动声色地恢复平静。
宜修心知姑娘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只是性格特质各异,自然所擅长之事会有所不同。
宜修接着道:“当然,如兰蕙院成了主院,等到你们到了适龄婚配时也有一番说法。”
“最不济也能寻个侍卫,只要时机得当,定能当上正妻,为自己和孩儿挣个好前程出来!”
适才一番话打得丫头们措手不及,且不说自家姑娘才刚入府一年。
就是她们最大的剪秋也不过才14。
更要说这能当上贴身丫头的大多有一两项本领强于旁的丫头。
或老实妥帖或忠心事主。
那可都是一辈子伺候主子的,能觅得如意郎君还当别人正头娘子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四个丫头听到宜修说这话心思各异,不过都存着一丝摸不着头脑的迷茫。
当然也不怪宜修心急,实在是自己那位嫡姐来势汹汹。
如若不动员大家全力投入,宜修终究是不能放心的。
她不愿拿弘晖去赌,这一次最先要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福晋之位。
“你们也不必疑惑,自入府,咱们主仆就都是一荣俱荣的了。”
“我这次交代的差事,你们务必要仔细耐心地办。”
四人均郑重点头。
眼眸都深深投向自家主子。
毕竟自跟了宜修以来,这位侧福晋都是极其随和省事的。
如此郑重其事交代差事还是头一回。
“我今日有喜,王爷后宅仅有李氏一位格格,你们作为大丫头自当为我撑着。”
“绘春,自今日起,你负责替我管着府内的一应器物、客人女眷住处安置、下人活计往来一干事。”
“如有此类事宜均先由丫头小厮通报你,如曾有定规的依照执行,你可当即决定。”
“每日晚膳前汇报大小事宜即可。”
“如未有依照的再通报,由我来决断,你再行回话。”
“是,主子。”
绘春接过账本、府内对牌钥匙,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上一世宜修自有孕以来为了维护自己贤能的形象,一味将管家事宜担在身上。
又加之孕期嫡姐与王爷情深似海,这才导致弘晖胎中不足,未能活过三岁。
但如若这次将理事权彻底交出,又是无人可担的尴尬境地。
德妃娘娘远在宫里,初入府时亦是派了贴身侍女竹息教导。
若此次将管家权劳烦竹息也非不可,但唯恐德妃娘娘日后帮助嫡姐。
宜修断然不肯将儿子的性命交到外人的一念之间。
“绣夏,你伺候我的时日并不多,但我亦知你是个周全人。”
“自今日后不必再做粗活儿了,你可读过书或识过字?”
绣夏赶忙跪下回话:“回侧福晋,奴婢读过医书,家里世代行医,因着家乡闹了饥荒,为活命将奴婢卖入府的。”
宜修的眼睛不可察觉的一亮,姨娘虽教了些医理之道。
但弘晖当时生下便身子孱弱,自己虽是细心为其择药膳调理,但仍未留住他。
“你可懂得医理?”
绣夏微微点头:“奴婢跟着祖父与爹爹学了些许皮毛。”
宜修点头满意,“绣夏,秀芜轩中存放着一些医书典籍,自明日起,你拿来见识一番。”
“如有不通的地方务必跟章府医请教。”
“只给你三月时间,如都学通了,你以后就是府中医女,专门负责兰蕙院,可有把握?”
绣夏忙不迭俯身磕头谢恩。
她从未想到竟有如此喜事,自己昨日还是院中的粗使丫头。
三个月后居然能成了主子的医女?
剪秋与染冬均是面不改色,但心中疑惑,不知自家主子怎么突然重用起了年纪最小的绣夏。
“剪秋,院内琐事都交于你。”
“小到今天有几个下人去过院内小厨房,大到日后孩儿的肚兜、金锁、接生婆、乳娘,一应事宜均要妥帖周全。”
剪秋点头应下。
“染冬,你心思细腻,这三月余我要你学着将香料、女红之事做到精通。”
染冬未有任何疑问,利落地跪下磕头。
宜修最先要做的就是培养可用之人。
王爷和德妃肯定是靠不住的,乌拉那拉府中更是虎视眈眈。
上一世也怪自己只顾得与王爷儿女情长,府医中竟无可用之人!
宜修此次派绣夏学习医书一方面以备不时之需,另一方面还是要试探一下章府医。
如是堪用之人,也算是在府医中有了耳目,许多事就便捷许多。
“都起身吧,此次差事虽是府中差事,更是难得的机会历练你们。”
“光是王爷福晋院里的大丫头不过虚名罢了,如若真当了正头娘子。”
“在后宅里,没有拿得住的本事是不行的。”
绣夏刚刚起身便又跪了下去:“侧福晋,奴婢虽在府中做粗活儿,虽蠢笨,但也愿一辈子守着主子。”
“求您别赶绣夏走。”
宜修一个眼神,剪秋扶绣夏起身。
“你不必怕,主子是最仁善不过的。”
宜修接着说:“此番你们年纪尚小,我私心自是要再留你们两年的。”
“跟着我在府中历练些时日,等府中诸多事宜步入正道,到时候自会为你们相看。”
宜修说了这样许多,一来是要应对柔则入府探望之事,二来便是要给丫头们树立一个长远的恩惠。
教她们短时间不会陷入内斗中,入宫后也不至被利益所动做出糊涂事儿。
这样的御下之风早在当皇后时就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了。
三人千恩万谢退下了,独留剪秋一人在内间守夜。
春风料峭,剪秋起身关了窗:“侧福晋,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口干了吧?”
一小杯温水递到宜修手边。
宜修接过只沾了沾唇,便又递回去。
剪秋放好茶杯,见宜修微微起身,又来料理好枕头被褥,伺候主子躺下。
这才择一舒服姿势坐在床榻不远处休息。
是夜,万籁俱寂,只大抵是孩儿在腹的原因,宜修只觉得困倦。
迷糊睡着前仍思忖着该在内间布放张春凳。
宫内,德妃寝宫。
“竹息,老四府里的信儿,你看看。”
第4章 暗流涌动
竹息上前接过,字条笔记潦草,只写着“宜修有孕,福晋之位”八字。
看过后,德妃一摆手,竹息一如既往地将字条放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上。
主仆二人听着纸条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静默无语。
翌日一早,
胤禛听管家通报了侧福晋四位陪嫁丫鬟协助主事。
只点头默认,后宅之事他尚无精力插手。
不过还是出人意料的,胤禛本以为宜修一介庶女,于后宅之事上能力不济。
想着等到她月份大了,以主事由头也可将管家权另寻归处。
其他几位王爷府上都是有福晋主事的,而如今自己风头更胜。
近日京畿防务使齐老将军似着意于自己。
迎娶宜修本也是为着乌拉那拉氏的扶持,全了德妃娘娘的谋算罢了。
不过也都不急,齐家终归没落了,若真能入府暂给个格格也是可以的。
胤禛这么想着,觉得宜修派丫头协理主事也是好的。
毕竟是王府的头一胎,府中事宜千头万绪历练出一个二个的以后如真有福晋入府能直接接手倒也便宜。
午膳时分,宜修在院中小庭中摆了两盘桃花糕,着人沏了一壶白牡丹茶。
虽无胃口,但还是进了一些。
约莫不到一刻钟,就有下人报王爷驾到。
剪秋扶着宜修站起,等王爷走近小亭,两人福身子行礼。
“王爷万福。”
“快起来,有了身子,以后便不必这些虚礼了。”
胤禛摆摆手,又唤苏培盛。
苏培盛拍拍手,“摆膳!”
平时近身伺候王爷的丫鬟们每人手中端着一小碟子点心。
粗使丫头们则是捧着精致小碗,里面是一些清淡小菜。
“在书房议完事,就得知你午膳进的不香,是不是孩子闹了?”
胤禛一脸真挚,眼里都是关切。
宜修内心似有一阵暖流,不管王爷是否真心,只要现在有人对弘晖好,她就真心高兴。
本因孕初期害口的恶心在午后的微风中消散了些。
此时看到精致小菜,竟有了胃口。
“妾身只是孕中食少,不妨事的,还让王爷为妾身受累。”
宜修眼中尽是柔和的光,看着胤禛似是满怀爱意。
胤禛忙扶宜修坐下,又难得地布好菜,等着宜修用膳。
内心对早晨另纳福晋的想法竟升起一丝愧疚,已然承诺宜修,而且她并无错处。
这样一来,再迎嫡女入府的想法暂被摁下,如非必要,宜修确实也很好。
他这样想着。
绘春这边着小厨房专门为宜修送了一小杯的紫苏梅子露。
说是开胃化食,最能防治暑湿。
宜修喝了几口,确实一扫身上闷感。
腹中竟确实感到饥饿难忍,定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饿了。
这么想着便用了膳。
没成想竟是胃口大开,将小菜吃了大半。
宜修很久没有如此轻松自在了。
以往用膳不是在算计着荣宠权势,就是被嫔妃围着,高坐堂上。
真正吃到嘴里的菜色什么味道从没有认真品味过。
“王爷,臣妾觉得这道鸡丝煨青瓜味道甚好。”
说着宜修熟练地拿起小勺将青瓜放入胤禛的碗中。
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便感觉到了不对。
宜修急忙起身欲跪下请罪。
胤禛扶住宜修,“都退下吧,侧福晋陪本王用膳即可。”
一声令下,众多垂手低头的下人后退几步到亭外,有序地退出院内。
剪秋等苏培盛出院后,又回身将院门虚掩上,两人守在外面等待着里头主子们的吩咐。
胤禛微微用力扶起宜修,“不必跪了。”
虽免了谢罪,但语气不善。
宜修仍低着头,她竟因一时放松口误了。
也算是宫内生活数十年的下意识,以往在景仁宫用膳,这算是帝后二人说过的最亲近的话了。
没想到一朝重生竟吐口而出了。
“妾身恐是有身子后贪吃了,竟一时激动,说错了话。”
“请王爷责罚!”
宜修还是半跪下请罪,她心里很清楚,皇上最忌讳的不仅仅是妃嫔有狂悖之心。
更是欺瞒。
以皇上多疑的个性,怕是不好!
胤禛回应一个淡淡地笑:
“快起来吧,地上凉。”
宜修起身偷偷看一眼对方反应。
胤禛并没有责罚或怪罪,反倒拿起筷子夹起青瓜品尝起来。
“小修,自我见你以来,你都是端庄得体。”
“从未有行差踏错,让人格外放心、安心。”
出乎意料的是胤禛此时并没有如以往帝王冷酷,也没有转身离开。
他的嘴角挂着笑意,略显轻松地说:
“其实你偶尔犯错的样子反而更惹人怜。”
宜修绷直的后背逐渐放松,心中一根紧绷的弦似被波动般。
余音久久不散。
等到宜修反应过来,重新坐回石凳上,院中已无人。
胤禛终究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和全院落英。
腹中隐隐胎动似小鱼,宜修收回目光,抚摸着略微鼓起的腹部。
“侧福晋,身体可有不舒服?”
苏培盛与剪秋在亭外,满目担忧。
宜修依旧起身,“是王爷还有事吩咐?”
剪秋过到近身将手中拿着的缎面苏绣小披风在宜修肩头搭好,细心调整好,依旧端庄得宜。
苏培盛边收拾石桌上碗筷边回话。
“王爷吩咐,晚膳前将案牍暂搬到侧福晋西厢房中。”
剪秋要叫粗使丫头过来收拾,苏培盛才道:“王爷嘱咐,这亭中景物雅致,侧福晋进的香。”
“我等预备些茶点,王爷从西厢房能看到侧福晋在这亭中。”
彼此遥望着也心安。
只是这最后一句苏培盛并未说出,实在是怪肉麻的。
无从出口。
剪秋会意浅笑着帮着收了碗筷,又着小厨房送了盏温热的酸梅汤备着。
宜修反倒有些吃惊,实在是自入宫起皇上就鲜少入后宫。
更不必提自甄嬛回宫后,就是初一十五的正日子也见不到一面。
这样互相惦念的时光竟是数十年都没体会过了,既陌生又新奇。
宜修吩咐剪秋,“王爷在,你不必守着,去帮我看一下绣夏。”
“年纪小难免贪玩儿,让她警醒着,以后自然少不了赏赐。”
剪秋点头应下,朝着东侧角门旁府医行医坐诊的仁怀堂走去。
宜修此时许是午膳进的有些着急,竟有些困倦了。
坐在石凳用仍娇嫩纤细的手臂托着额头。
本就是午后躲懒故而不仅未施粉黛,就连头上繁杂奢华的朱钗均未戴。
乌黑浓密的秀发如黑色缎子贴着洁白的手臂垂下。
片刻不到,额头就越来越低垂,手臂几乎要搭在石桌上了。
胤禛迈步进来看到的就是微风落英中的小亭里,一身素净的宜修正支着昏昏欲睡的小脑袋。
他一把将手中极为宝贝的军事典籍塞到苏培盛怀里。
“拿好了,先去西厢房。”
说着迈开腿几步走到亭中。
第5章 意外温柔
一双宽大厚实的手托住了宜修沉沉的小圆脑袋。
胤禛从未如此仔细端详过身前人。
最开始娶回来不过是养着罢了,过了初入王府的蜜月期,忙完事务有个人说几句话也不错。
宜修虽不大通诗书,但她喜静,一手好字,后来学着料理后宅也算是位贤良之人。
但这两天接触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这位侧福晋心思很深,但有时又单纯得厉害。
也许是有喜的原因吧,连带着自己更加宠爱她了?
胤禛想不通的,干脆也就不多想,待宜修睡得更沉了些,才蹲下将人抱在怀中。
绘春今儿刚得的差事,第一件事就是盘点了府内各处厢房空间。
西厢房各处也都简单布置打扫了,因而胤禛将人直接抱到了厢房里间的榻上。
绘春、苏培盛看到王爷亲自抱着侧福晋进来,两人皆低头,但笑意却都挂在脸上。
绘春见王爷往里间去,忙不迭过来将榻上又铺平,给主子放好了屋中已有的缎面软枕。
王爷这才将人缓缓放在榻上,动作轻柔得很,如同在安置自己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般。
宜修本经历了数十年的后宫生活睡眠很浅,沾到床榻时便觉周身有些凉。
自然地皱了下眉。
胤禛也觉怀中忽而不再温热,心里空落落的。
“苏培盛去,将前日皇阿玛赏的金丝楠阴沉木枕拿来。”
苏培盛一瞬间瞪大眼睛,万岁爷难得赏如此近身之物,王爷自己都没舍得用。
不过毕竟是王爷身边长大的,瞬间调整表情应答后与绘春一并退出西厢房。
说罢,王爷便去外间方桌旁继续翻看这典籍,只窗外微风进入才感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微汗。
说来宜修入府一年有余了,头一遭这么抱她。
若说平日里就算了,如今不知是有了身子的缘故还是宜修睡得太安稳。
胤禛觉得刚才怀抱里的小人儿格外沉,又显得那样玲珑小巧。
与盛装入府时竟不似同一人了。
等到枕头取回,王爷便将书放在案上,自然地从绘春手中接过去,到里间为宜修换枕头。
微抬起面前人洁白的头颈,将木枕放好位置,再小心帮宜修调整一下位置。
换了枕头看着面前人睡得踏实香甜,干脆拿着书坐在了里间小圆桌旁。
看着宜修未施粉黛,着一身银色衣裙,不知怎的却比入府礼上浓妆时更美。
房中,里间睡眠的均匀呼吸声伴着
日头西下,这会儿绣夏快步进来,跪在外间,“回禀主子,您看奴婢今日将这医书...”
绣夏说到一半,瞧见轻纱幔里王爷正端坐在桌旁,盯着她。
心下一惊,手中医书掉在了地上。
“奴婢并不知王爷在此,请王爷恕罪。”
绣夏的声音越来越小,小脸儿都吓得更白了。
胤禛看书也疲乏了,回头看了一眼,宜修未醒,起身到外间。
等到了外间,绣夏仍旧跪在地上,俯身看不到脸,一动不敢动。
“你刚才说看什么书?”
绣夏将医书捡起捧着供胤禛看。
“禀告王爷,奴婢奉侧福晋之命正在研究医理,故而看了医书。”
胤禛从不知道这府上还需要丫鬟去学医理,“府中自有府医,你们贴身伺候好侧福晋才是要紧事!”
胤禛自心里觉得宜修理事经验潜,恐下人不服管教或钻空子,旁的不要紧,贴身丫头毕竟关系到胎儿,不能不严厉一些。
“侧福晋吩咐,奴婢跟着府医学些皮毛以后可专门用此照料小世子饮食。”
胤禛不可察觉地皱眉:“小世子?”
绣夏抬起头一脸单纯道:“是奴婢私心盼着是小世子,这样侧福晋在府中便有了依靠,不必再小心翼翼。”
似是话出口才觉得不适宜般,绣夏越说声音越小,头也慢慢埋了下去。
里间宜修侧身背对着外面,睁开了双眸,眸中清澈似不像梦中初醒。
“嗯,好生伺候着。”
说罢,胤禛便拿着医书坐回外间书桌前,“去叫苏培盛来。”
“是。”
绣夏顾不得惊得后背潮湿,退出去,在院门口寻到苏培盛。
他正与绘春一道端详着一份府中布局图。
“苏公公,王爷命奴婢传您进去。”
绘春:“怎么?侧福晋还未醒?”
绣夏低眉顺眼,“回姐姐,奴婢未见到侧福晋,王爷在。”
绘春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道:“去躲躲懒吧,晚膳后许要汇报各项事宜。”
“谢姐姐。”
绘春以往未与绣夏过多接触,虽一同入府,但绣夏年纪尚小,主要做着洒扫庭除之事。
今日接触倒觉得小丫头老实懂礼。
不多时王爷便宣了晚膳,丫头们服侍布菜自不必说。
等到餐食已在膳厅布置妥当,宜修与王爷皆落座。
宜修像是刚睡醒,表情仍恹恹的,虽努力端坐席间,但十分迷蒙。
王爷头一次在用膳时如此开怀,满眼笑意深深看着宜修。
本来极为重礼端庄的人,如今转过脑袋迷糊地看着自己。
“王爷作何发笑,是妾身疏于装扮了?”
说着抬手抚了抚碎发。
宜修被盯得发毛,心里纳闷,以往即使刚入府时他也从未对自己如此笑过。
仿佛格外开怀。
“没什么,不过是它。”
胤禛将一朵落在宜修发上的桃花捻了下来。
想必是二人刚刚路过碧桃园时沾染到的。
胤禛将花瓣放在桌上,夹了鸡丝煨青瓜中的青瓜放在宜修碗中。
“午膳瞧你进的很香,想必是喜欢。”
宜修看到这吃食本是欢喜的,但闻到汤中油腻味道感觉一阵反胃。
急忙捂住嘴,俯身趴在桌上,拧着眉毛,表情很痛苦。
胤禛咽下口中的菜,顾不得上许多,让苏培盛请府医来。
“午膳时还无事,午后睡得也安稳,怎么如今这样了?”
宜修自己也颇为惊异,上一世自己的弘晖很乖,即使害口也都是隐隐的。
不想此刻竟如此难受。
府医很快过来,在膳厅侧面小桌上小心搭脉。
府医搭脉后眼珠转了一圈,又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手。
剪秋帮主子整理好手腕上绢巾,站在后头忍不住忧心。
府医收好脉枕,解释道:“恭喜王爷,恭喜侧福晋。”
胤禛盯着这位温府医,“何喜之有?”
第6章 旧人重逢
这位温府医身体前倾脸上满是恭敬也掩盖不住喜色。
“回王爷,侧福晋脉象平稳,较昨日诊脉更见强劲,可见腹中胎儿十分健康有力。”
胤禛微微点头,“那侧福晋怎么突然不适?”
“王爷有所不知,侧福晋这是害口了。”
“府中胎儿康健故而侧福晋的害口反应较一般夫人怀胎更加强烈。”
温府医作揖后向胤禛解释道。
宜修看到王爷紧锁的眉头渐松,转而对自己温柔笑了。
“那确是好事了,你可有法为侧福晋缓解一二?”
温府医只道可调一良方以作缓解,又将孕中忌讳之物一一细说。
王爷这才放府医去开方子,苏培盛将备好的二两银子奉上。
剪秋又将已凉菜色撤下,温过一次又按府医所说另加一道更为清口小菜。
胤禛清退了下人,膳厅里只剩二人和贴身丫头。
“咱们的孩儿身强体健,确实是一件喜事,只是劳烦侧福晋受苦了。”
说罢胤禛站起半作揖似的抱拳,只依旧抬头笑看着宜修。
宜修与胤禛两辈子相处下来也没见过他如此轻松诙谐之态。
两人少不得都笑了。
上次怀胎,她为了主理府中事没少辛劳,又少不得穿戴齐整,那时也陪王爷用过晚膳。
但那时自己正春风得意,更无如此强烈的害口。
宜修思忖,可能自自己孕中主事多思多劳便对胎儿起了影响。
所幸宜修此时已缓解大半,胤禛半哄着进了一些这才作罢。
晚膳后胤禛仍陪着宜修去了花厅,备了糕点,又在一旁端看起典籍了。
上一世哪曾有这番光景?
以往王爷每每用过晚膳总说仍有要事处理,宜修也不便说什么。
但看着不远处正襟危坐的王爷,她也不知道这一世为何能让人守着自己。
不过宜修也不能多思索这等闲事儿,毕竟现在最大的难题在于是否如上一世一般写信传回府中。
她清楚记得上一次传信回去不出一月,嫡姐便奉大夫人之命前来照顾自己。
当时自己满心都是一种赢者的欢欣雀跃,竟从未思索过已有婚约的嫡姐入府照顾,这样的由头有多离谱。
干脆这一次就不传书信了,等到孩儿满三月后胎像稳了,入宗人府进行正式登记后再见招拆招。
此时宜修思虑过后便又将心思放空,毕竟登记此事可拖延些时日。
此刻她便召四个贴身丫头一一汇报府中之事。
毕竟前头一两个月要调教着,后头几人有了经历也就是了。
宜修看了一眼仍在看书的胤禛,想必王爷是为着丫头协理事务之事,想到此处,她又打起精神来。
毕竟此时嫡姐那端情况不明,主事之权还有些许便利,绝不容失。
绘春最先上来,将今日所做决断一一禀报,左不过是一些下人活计上的或是打赏分配等。
又将府中空置厢房等可客住之处一一秉明。
宜修再指点一二也就罢了。
绣夏前来,将自己所学医书哪几章书一一告知。
宜修拿过医书翻看几页,竟能出题考究。
绣夏与王爷皆是一惊。
前者思忖片刻,将用药及药理所思,各药分量一一据实答复。
宜修笑称用药不差,但分量略轻了,初学皆有此通病,叫人明日再请教章府医,可就用药分量再探讨一番。
胤禛本看着手中典籍,但此刻却满心满眼看着宜修。
他心中暗叹,这位乌拉那拉氏虽为小小庶女,但却如此精通医理之道。
以往自己只道此人不通诗书,端庄但未免少了些许趣味,竟不曾想,却是小看她了。
绣夏行大礼叩谢侧福晋指导,心中也大惊,没曾想自家主子对医药一事如此精通。
仅翻看几页就能出题,而且连用量这等极考验经验之事也是信手拈来。
心中本存着些应付,此刻也一扫而光了,只盼明日能与章府医再学些细微之处,不被主子考住了才好。
宜修等绣夏退下,忽而肚子叫了两声,胤禛似是早就准备着似的。
依旧熟练放下书,“饿了?”
宜修略显尴尬地点头,又极有礼节地行礼谢王爷。
“妾身感念王爷为妾身备好点心。”
胤禛一愣,“哈哈哈,吃吧。”
他本当自己这位侧福晋只是周全,没想到也是个顽皮的主儿。
笑着便出了花厅。
“回屋去吧,入夜了,花厅难免凉。”
说着便带着苏培盛走了。
宜修看着王爷的背影,知道自己的表现,定是极好的。
这样的笑,既爽朗又开怀,可见王爷是真的高兴。
拿起一块桃花糕放入口中,本有的甜腻少了,多了些清爽口感,甜而不腻。
“剪秋,王爷赏的桃花糕味道好极。”
剪秋微微一笑,“听苏公公说,这糕点也是王爷特意给换的,让小厨房将侧福晋素日爱吃的桃花换成了红豆,又将桂花糖减半,说是府医提到过桃花终归有活血之效。”
“侧福晋虽喜食,也不可多食。”
宜修是很懂这些的,自己也有计较,况且这桃花糕中桃花用量也不足以伤害胎儿。
但她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在意,那他刚才走了难不成是想到自己吃了糕点知晓,糕点的用心。
这是害羞了?
宜修对于胤禛的转变并不很放心上,不过他对胎儿重视是最好的。
她如慵懒猫儿一般小口吃了半块糕点。
“王爷心思一向细。”
此时绘春去而复返,见样子十分焦急。
入了花厅,便跪下,似有要紧事,但却未发一言。
宜修只一眼就知恐有大事。
“起来,这花厅夜深风凉了,扶我回去吧。”
绘春起身,过来扶着宜修。
主仆三人不多时回了兰蕙院,剪秋反身将院门掩住。
站在院门口守着,由着绘春扶着主子进屋去了。
宜修在外间坐定,绘春这才禀报。
“主子,大夫人携大小姐前来探望。”
“此时马车已到门房,小厮来报,问是否将二人引至后宅,亦或通报王爷。”
宜修有一瞬间的失色,未料想二人竟这么快就得知消息。
而且选在此时前来探看。
一般王爷入夜虽不似皇宫入钥宫禁,但也是有府禁的。
这二人竟如此急不可耐!
只一瞬间,宜修就想到,如此时辰,恐两人是想打着自己的招牌。
自己这位嫡姐恐怕又是盛装打扮,只等见了王爷,请安,又提出要只身照顾自己的请求。
绘春一脸为难。
宜修很快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此刻最稳妥的一定是即刻禀报。
“绘春,为我更衣,去见王爷。”
第7章 嫡姐入府
绘春未明其意,仍熟练扶着宜修坐在铜镜前。
“绘春,拿那件月白的衫子,发髻最为寻常即可。”
今日未曾更衣簪发,如今入夜却更衣梳妆,只这一举动便可将乌拉那拉氏二人今日入夜求见一事与自己撇开大半。
只王爷多疑,宜修仍未能掉以轻心。
绘春按照吩咐将宜修伺候妥帖,主仆二人一同向正院书房去。
走之前宜修特意嘱托剪秋命人将兰蕙院最近的并蒂阁置好物件。
两人到了正院,派下人通报。
胤禛在书案前读着一封短信,看着字数不多,但他看着仔细。
字句都读完,似在沉思。
此时外间苏培盛过来通报。
“王爷,侧福晋求见。”
胤禛似有所预见一般,缓缓起身。
“嗯,让她去西暖阁,本王这就去。”
宜修与绘春在西暖阁不多时,王爷便来了。
一进来便是笑意:“侧福晋求见,所为何事?”
宜修携绘春缓慢下跪,行了一个大礼。
“王爷,刚下人来报,乌拉那拉氏大夫人携嫡女前来探望妾身。”
“妾身得到消息,不敢决断,特向王爷请罪。”
说着还要下跪更深,胤禛只看着,未有其他反应,像是在看一场戏。
宜修此时深知王爷已经疑心自己。
毕竟才诊出有孕,娘家府里便派人探望,而且更是入夜时分前来。
这样的蠢笨举动,无不昭示着自己与府中串通一气,想向王爷举荐自己的嫡姐。
宜修如今并未着急解释,只静听王爷做好反应。
“哦?乌拉那拉氏。”
宜修半跪着觉得有些许吃力,毕竟胎儿刚满三月自己又是匆忙赶来。
她下意识抚摸到腹部。
只听得一声叹息:“哎~”
胤禛仍是过来将人扶起,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侧福晋真是姐妹情深。”
宜修觉得肩头一紧,王爷的手紧捏着,又松了。
“王爷,府中尚未有姐妹陪伴,妾身又怎会为了嫡姐而不顾念你我的孩儿呢?”
从此处说起应当是最为直接的,府中无他人,自己怎可能因固宠而举荐旁人。
“况且,嫡姐已有婚约,身份地位均在我之上,如他日王爷迎嫡姐入府。”
后面的宜修并未言明,只是将自身利益与王爷捆绑住,毕竟王爷此人最为重利。
此时嫡姐尚未入府,但王爷对她的印象该是不好的,毕竟她们此世选择如此险招,就该想到了。
空气此时似是凝结住了一般,王爷经过长久沉默,终是问道:“乌拉那拉氏二人,侧福晋打算如何安置。”
宜修面色缓和了些,不再苍白,缓缓吐出几字:“我与嫡姐本就是并蒂而生,依妾身看,并蒂阁仍空着,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胤禛一副明了的表情,确实宜修的表现也太过明显,“依你!”
胤禛此时已较为压制情绪,但仍被她牵动了心绪。
“夜深了,宿在此,别乱跑了。”
说罢,人就出了屋。
若是以前宜修自会为了王爷不喜再三思索,但如今,他生气又如何?
得了王爷依允,宜修叫绘春去将二人直接安置到并蒂阁,今晚并不见面。
“问起,就说我胎像不稳,刚歇下,夜深露重未惊动我与王爷。”
绘春领命出了厢房。
剪秋已得了信儿,匆忙赶了过来,安置好一切就寝了。
另一边,柔则与大夫人宿在了并蒂阁,一到门口柔则便看到了阁名。
“并蒂阁?”柔则轻念出声,声音婉转动人,轻柔又悲凄。
大夫人看了一眼柔则,心中叹口气。
“柔儿,既来了就不要想这么许多,安心照顾宜修就是了!”
大夫人这次带着柔则前来,也是因为自己多愁善感的好女儿,不愿意入府。
柔则也听懂了额娘的言外之意,她这次前来无从选择。
虽宜修和王爷都未露面,但已然入府明日才是关键。
她也实在看不得柔则这副伤春悲秋的样子。
“柔儿,走吧,别回头!”
柔则同大夫人终究进了院子,一晚上车马劳顿,两人很快安寝了。
翌日一早,
王爷便进宫请安,面见皇上与德妃,将宜修已有身子的事儿如实禀告。
宜修可能是累极了,这夜睡得倒是很安稳。
直到快过正午才悠悠转醒。
没想西暖阁竟格外舒适,宜修刚醒,剪秋便奉来了茶水漱口。
“主子,夜里王爷来过,在外间站了一阵又走了。”
宜修漱了口,一扫浑浊的气息。
看来王爷昨天确实是气着了,幸而自己府中尚有子嗣,想必不管如何,他也会等自己临盆后再发难。
如此想来,宜修又问了那边院子的动向,得知两人在并蒂阁未有动作,也就放下心来。
“让绘春去通报一声,请夫人与嫡姐在花厅稍坐。”
下人退了出去,只留剪秋为宜修更衣装扮。
“剪秋,拿我那件未出阁时常穿的粉缎子小衫,寻常发髻。”
剪秋去寻了衣衫,“主子,这是前年入府前大夫人赏的并蒂莲素银簪子。”
“嗯,就用它。”
宜修不多时装扮了,依旧使小厨房做了桃花糕摆放到花厅。
在外间,宜修便注意到了柔则。
晨光斜入月光纱,嫡姐静坐厅侧。
一身藕荷色暗云纹缎袍,领口压着霜色绢巾,葱绿宫绦系一枚羊脂玉佩。
仅坐椅三分之一,双腿并拢斜收,裙裾铺展如莲。
宜修内心掀起滔天巨浪,似要将所有理智淹没一般。
剪秋注意到主子的异常,“侧福晋,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宜修摆摆手,抚摸了一下因自己情绪激动而有些许胎动的腹部,指尖熟悉的温暖一直传到心头。
深呼吸,莲步轻移,进了花厅。
刚一入花厅,大夫人与柔则便起身前行行礼。
“臣女见过侧福晋,侧福晋万福!”
柔则第一时间向宜修行了万福礼。
双手扣腰侧,微屈膝,身如风拂柳。
宜修唇挂浅笑,嫡姐确实是万里挑一的齐全人,即使是这种私下会见,毕竟是王府中。
柔则这礼本就是行不行皆可,若是行礼,行姐妹礼即可。
但她如此礼数周全,倒是不给任何人挑错的机会了。
大夫人亦是如此周全,起身亦道:“问侧福晋安。”
第8章 第一次交锋
宜修欠身向大夫人还礼。
又向柔则回应了姐妹礼,“嫡姐不必如此,折煞了小妹。”
大夫人这才携柔则直起身子,脸上都是柔和的笑,面目慈悲。
宜修看到这招牌式的笑容,内心却十分抵触。
上一世,嫡姐就是以如此关怀,嫡母就是以如此慈悲麻痹了自己敏感的神经。
“夫人、嫡姐快坐,绘春将王爷新赏的雨前龙井沏来,夫人爱喝。”
大夫人眼中笑意更甚,“修儿,你在家中时就如此细致体贴。”
宜修脸色微变,这是在提醒她在王府中得势,不要忘了娘家?
柔则不知是刻意解围还是真的关切。
“侧福晋在王府中一切可好?”
宜修缓和了一下,未接话,拿起糕点尝了一口。
“夫人、嫡姐,这是王爷特制的桃花糕,你们也尝尝,是否可口。”
她未接话,边吃了口边观察两人反应。
果然她们已知晓自己有孕,所以急切赶来。
两人拿起糕点假意品尝,但心思明显都不在此。
夫人又开口:“修儿,看到你在府中一切都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毕竟你已入府一年,家中着实念着你,便不请自来了,还望你切勿怪罪。”
柔则见母亲如此说,便接过话茬:“宜修,你莫要怪母亲,是我亦有放心不下,想来看望。”
宜修吃了糕点,喝了口茶水,又漱口,适才开口道:
“夫人、嫡姐,妾身在这府中,一切都好,王爷多加照拂,府中事宜也都得宜。”
“未敢失了乌拉那拉氏颜面。”
宜修深知二人前来,只等着自己亲口说出有喜一事,方可借口留在府中。
但她就是迟迟未开口。
夫人见两人前前后后说了这样许多,但宜修就是没有提及有喜一事,心下难免有些着急。
在她预想中,宜修在府中多年不受宠,一朝入了王府今有了身孕。
即使不会盛气凌人,那也一定耐不住要多番张扬的。
怎奈何此番先来,宜修竟在王府中历练了这样许多,气度做派都不再如刚出阁时那般。
那孩子端坐在花厅正中,虽仍旧着未出阁时的衣衫,装扮亦是极为素净。
但就举手投足间清冷疏离,竟无需疾言厉色,仅凭颔首不语或眉尖微蹙便有“闺阁不怒而威”之感。
本是一位卑微庶女,如今竟生出了正室嫡女的非凡气度做派,让自己这位府中正室都感到了丝丝压迫感。
她此刻更是后悔,如当时遣柔儿入王府,那该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柔则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此番前来也是不甘愿的。
宜修的态度虽亲和,但又总有疏离,与自己预料的姐妹叙话截然不同。
她也渐渐感受到宜修此番气度更添了几分清贵与恭敏,眼神仿佛都比出阁前更加灵动有了种种光彩。
她一想到自己的到来恐惊扰了宜修原本的生活,就更是不愿再试探。
大夫人见宜修此番并未透露分毫,但又不愿此次无功而返。
只能剖白心思,直言道:“修儿,你有了身子,这么大的事儿,也要瞒着母亲吗?”
宜修望着嫡母脸上焦急神色会心一笑,心道:看来她也不过如此。
“母亲是从哪里听闻此事?”
宜修装作惊讶,一脸惊恐看着大夫人。
“修儿有喜,尚不足三月,未入宗人府正式登记,故而王府未敢宣扬。”
淡淡说过这话,宜修就看着两人反应。
果然只一句,两人均大惊失色。
大夫人虽在乌拉那拉府中主事多年,但府中人口较为简单,主君都多加照拂。
她并未经历宅斗就稳住正妻宝座,心思未免简单了些。
见两人脸色白了又黑,宜修才又缓缓道:“夫人与嫡姐不必惊慌,王爷一早便已入宫禀报。”
“夫人与嫡姐亦是今日午后听闻后才来探看妾身,并无不妥之处。”
两人本就是兵行险招,如此一来惊动了王爷与宫里,就更是退无可退了。
不过夫人到底是夫人,既然事已至此。
干脆直白道:“修儿,不愧是侧福晋了,行事周到,若不让柔儿在此也跟着帮衬个一二。”
“她虽有婚约,但毕竟未正式主事过,缺乏历练,正好能帮你协理府中一二事,如能助你安胎,也是好的。”
上一次自己已然月份大了,嫡姐便说是要照顾自己。
这一次胎儿尚小,嫡母竟能以学习主事之由。
不过这位嫡母确实对自己了解颇深,若是未经历丧子之痛,帝后决绝。
以自己以往的心性,确实对府中主事兴致缺缺。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嫡姐意下如何?”
宜修并未直接拒绝,她深知,如此次拒了,以后不知两人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况且既然入府后的事由自己都经历了一次,提早布防总比未知的要更有把握。
但她也想试一试嫡姐的态度,这关乎日后自己是否能狠下心来,斩草除根!
柔则眼波流转,似心有千千结,终是出口:“柔则愿与侧福晋学些府中大事小情,亦长些见识。”
宜修一颗悬着的心,彻底凉了,这终是嫡姐的选择。
“嗯,府中时嫡姐对妾身多有照拂,自然无有不依从的,另妾身确实自怀胎后对府中之事力不从心。”
“不过此事,还需妾身禀报王爷,今日晚膳请嫡姐陪妾身面见王爷。”
两人都略带惊喜,没想到这事儿竟如此简单就成了。
大夫人陪柔则回了阁中,一边梳洗预备着,一边叮嘱道。
“柔儿,你不必有心结,宜修有喜,日后是不能服侍王爷的。”
“如别家嫡女此刻入府,难保不一举夺了王爷的心。”
“修儿再好,终归是庶女!如终有人来当福晋,不如由你来做。”
在大夫人的“开导”下柔则心内负担渐轻。
事实确是如此,那自己何尝不能一试,自是为着家族,也是为着照拂庶妹不是吗?
王爷傍晚时才入王府,便匆匆赶到兰蕙院。
此时宜修已换了套衣衫,天青色暗云纹缎袍外罩月白沙罗比甲。
发间是入府时得的那支点翠竹簪,腕间翡翠珠子在拢袖间偶能碰出清响。
琉璃窗映着竹影,她斜倚在影中的暖塌。
胤禛一入院内映入眼帘就是这番景象。
不禁心中暗叹道:满堂金玉堆里,独她是水墨染就的魂。
此时屋内人眸中的清忧仿佛同这景融为了一体,他竟立在院内贪看住了。
第9章 一切有本王
直到宜修看到他,方才进了屋。
“妾身参见王爷。”宜修快速敛了眼中情绪,只柔顺请安。
胤禛堪堪回过神来,“免礼吧,刚才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宜修看了眼窗外:“妾身春日里才看到杏花,只不过如今再想看,没想竟似一夜间都凋谢了。”
胤禛点点头,“没想到小修竟喜杏花?”
言语中似有一丝惊喜。
宜修想来自己是猜对了,缓缓说:
“杏花虽不似其他花朵娇艳动人,但它却独具一格温婉柔顺。”
“妾身觉得一生若能如杏花一般不与夏争芳,恪守春信也是极好的。”
胤禛难得会心一笑,“小修的性情确如杏花一般,安静温婉。”
入夜了,宜修吩咐摆了晚膳。
今日与往日又有不同,膳食安排并不都是清爽时蔬,反倒多了一些荤腻油腥。
胤禛似早已知晓一般:“听闻小修家人前来探望?”
宜修微微点头,“回王爷,家中嫡姐知妾身胎像未稳,故而还望前来照顾。”
“只是妾身不敢独专,已回嫡母,还需王爷决断。”
胤禛未置可否。
宜修深知嫡姐既然已选了入府,必定会狠下功夫,如令二人不期而遇。
令嫡姐借助景物、才情等吸引了王爷去,犹不如自己安排嫡姐见王爷。
如此这般,若二人还能生出情愫,那宜修也算是成了二人的天作之缘了。
只要削弱柔则对王爷的吸引,不动摇自己的福晋之位即可。
宜修见王爷并未拒绝,想必德妃那边也是出了力的。
“嫡姐已于院外等候,不知王爷是否应允妾身与嫡姐二人一同晚膳,叙一叙。”
胤禛眯着眼睛看着宜修,仍未发一言。
这个表情宜修很熟悉,他生气了,但却并未表露,已经等着自己再进一步。
实在是太过了解,宜修并未继续,反而耐心解释。
跪下行礼,朱唇轻启又如初莺音婉转轻柔,似有道不尽的清愁:
“今日嫡母前来探望,妾身总想到未出阁时嫡母对妾身多有照拂。”
“总无法拒绝嫡母,但嫡姐已有婚约,入府照料却有不妥之处,还请王爷定夺。”
话音未落,人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侧福晋。”
剪秋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查看,胤禛将人一把抱起,轻放在暖塌上。
“去请府医来。”
苏培盛退出院内,紧缩眉头向角门赶。
“怎么回事儿?你说”
剪秋跪下,不敢隐瞒,一下子说了宜修自一觉醒来便没正经进过餐。
只在花厅见自家嫡母和小姐时吃了些许糕点,午后没有胃口。
傍晚又要亲自安排晚膳诸多事宜。
柔则本在并蒂阁内已然盛装打扮,一身最为华丽的吉服,衬着一张小脸粉若桃花。
发间亦是朱钗、银簪不断,她独自立在院内等待着宜修派人来通传。
内心既焦急又有些许兴奋。
这次晚膳仿佛就能定下日后在哪里活。
母亲立在她身边,仍放心不下。
“柔儿,我知你仍惦念着那人,只是你们无缘!”
“你的身份地位一向比宜修高贵,一朝入府,你就会是这当家主母。”
“未来也许就是家族的另一份依仗也未可知!”
“切勿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家族荣耀!”
柔则默默闭上了眼睛,这就是她此身的不得已,这就是她要肩负的家族使命。
院内温府医诊脉后小心应答。
“回王爷,侧福晋并无大碍,此次晕倒想必是过于劳累的缘故。”
“可是未按时进餐?”
胤禛听到此也就放下心来,主要就是饿的。
苏培盛又千恩万谢地送温府医回去,给了赏银。
待宜修悠悠转醒,剪秋扶着给喂了些甜汤。
“这府中千般皆有本王,不必使你忧心至此。”
“先用膳吧。”
胤禛干脆将膳食放在木桌上放在暖塌上,不使宜修再起身。
“王爷,这于礼节恐有不合之处。”
宜修一脸惶恐。
胤禛似有愠怒,又隐隐压制住,柔声说:“你们这么折腾!即便不顾及这自身,腹中小世子可能受得住?”
宜修一脸惊异,接过碗筷,面上仍是一脸单纯。
胤禛又道:“你母家无非是担忧,你有孕后本王会另宠旁人。”
“小修,本王说过,只要你安心诞下孩儿,本王就进宫为你请封。”
说罢,又让刚回到外间的苏培盛将此一言全府通报。
“王府福晋仅有一人,即乌拉那拉宜修!”
本在并蒂阁的二人自是第一个通报的对象。
大夫人直接跌坐在地,目光晦暗不明。
“怎会如此?明明今早时,宜修才应允的,晚膳时分便变了风向?”
柔则则是直接呆住了,她想到过千万种入府后的情景。
但未想到,自己尚未见到王爷,宜修就已被承诺了福晋之位。
“母亲,既然如此,柔儿是否不需入府了?”
虽有所打击,但她更多的是一种希望。
毕竟自己已与小将军有了婚约,如今宜修更是坐稳了王府福晋之位。
大夫人眼中的颓败进而转为疯狂。
“柔儿,你就这点儿出息吗?王爷并未即刻为宜修请封,况且你咋知她就能如愿平安诞下孩儿!”
柔则一脸惊恐看着自己的母亲。
后者则是一脸疯狂!
大夫人从自家老爷那儿已听说德妃娘娘与四王爷已然得势。
四王爷实在有望继承大统,那宜修不过小小庶女而已,算是什么东西。
也想同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抢皇后的宝座!?
大夫人直接带着柔则进了兰蕙院,绘春与染冬守在院中。
染冬:“见过夫人、小姐。”
虽说是行礼,但更像是将二人阻隔住了,以身体挡住了大夫人与柔则。
大夫人无暇与染冬纠缠。
“让开,柔儿要去探望侧福晋!”
染冬给绘春使了一个眼色,绘春便进屋通报去了。
“哎,本夫人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染冬面不改色:“夫人与小姐虽为主子,但染冬已入王府,正经主子只有侧福晋一人。”
“染冬不敢不通报就放夫人小姐入内。”
说着染冬面无表情行了礼,但身子未动分毫。
第10章 柔则初印象
大夫人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她在府中哪里受过这种气?
没想到宜修真是出息了,竟然连他手下一个丫头都敢顶撞自己了,一会儿见了必定要质问她一番。
最好让宜修将这丫头直接打发发卖了,省的留在府中碍眼。
想到此处大夫人又恢复了以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好,那我与柔儿便等着!”
柔则为母亲顺着气,本就不愿此刻去见王爷与宜修。
但也奈何不过母亲的执拗,而且当她这一日看着王府中种种。
除宜修外,王爷只有几个通房丫头,再无侧福晋或格格,宜修在府中更是一人之下。
种种下人活计、吃食往来皆无需操心,府中各物也是精致繁华。
若真按母亲所言,王爷日后能够继承大统,宜修便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想到此,一向矜贵优雅的柔则也忍不住心里泛酸。
宜修自小到大不过就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丫头,她唯一的一手好字还是自己教的。
诗书歌舞或女红抚琴没有一样能拿出手,这样一个平庸至极的庶女,居然跃居自己之上?
她心中是不平的,此刻也就随着母亲在院内等一个回复。
榻上两人用膳,胤禛看着宜修吃得有些急,皱着眉头。
“既然如此饿了,怎么还等本王?应该早些用晚膳才对!”
绘春此刻急忙进来,见王爷与侧福晋正在暖塌上用膳又不知该不该通报。
宜修知自己嫡母恐不肯安宁,示意绘春禀报。
“禀王爷、侧福晋,院内乌拉那拉氏夫人携嫡小姐等候看望侧福晋。”
绘春是一个老实人,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纵使这样的一个老实丫头都感觉到了,难道她说大夫人要让大小姐盛装打扮来勾引王爷?
宜修刚夹的小油菜掉到了碗边上,只觉得一阵反胃。
胤禛也觉得刚才的好胃口被扫了兴致,放下了筷子。
乌拉那拉氏也是怪,怪喜夜晚出动。
昨日入夜来探望,今日入夜又来探望?
但一来为着母妃的期望,二来顾全宜修有喜,他并未发难,只说了一个字。
“传。”
心中现下也对宜修这位嫡姐有了些许好奇,到底该是怎样的可人儿。
叫母妃这一干人等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荐过来。
甚至不顾念宜修已有孕在身,也要屡屡逼迫。
虽答复了,但并未起身到外间正座,亦未将人安排到待客的前院。
宜修光听着就知王爷心情不佳了,索性也要停了筷子。
但王爷又布了菜,并未起身,意味着晚膳尚未结束。
宜修心下明了,王爷此番想必是要为自己撑腰,便默默端起甜汤喝了起来。
“侧福晋不必忧心,用膳即可。”
“谢王爷。”
大夫人与柔则进了屋,看到的并无摆桌设宴,王爷与宜修在屋内侧面暖塌上摆一小木桌正在用膳。
两人似在低声耳语,温馨又自然。
柔则自然也是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但她已然来了,自小被培养的优越感与嫡女做派不容许她流露出丝毫怯懦。
两人一一行礼。
因着见到王爷故而两人礼数更加周全,行的是大礼,俯身等待着王爷回应。
“小修,这道荷花蛊你喜欢,多进些。”
宜修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二人,终是未发一言,只谢过王爷,就低头继续进食。
胤禛放下筷子才细细端详起外间两位。
均是盛装打扮,气度非凡。
尤其是后面跪着的乌拉那拉嫡女,虽是半跪姿态,仍是一副柔弱清婉之感。
如宜修的柔婉又是不同气质,如是偶然在府中遇到确能搅动人心池。
但此情此景下,来人越是隆重打扮,恍然天人,越是让人觉得用心良苦。
故而柔则就是美的惊心动魄,胤禛未有丝毫心动萌动之感,反而是想看看来人还有如何的心机手段。
“免礼。”
依旧不多言,胤禛端坐在榻上,静静看着二人缓缓起身。
柔则缓缓抬头,抬起头让王爷和宜修在榻上能看到自己再缓缓抬眸。
以自己最好的状态面见王爷。
不过柔则抬眸才看到,绘春已将外间的帷幔纱帐放下,只能隐约看到内间两人的身影。
大夫人此时也注意到了,但仍不死心。
“赫舍里肃敏携小女乌拉那拉柔则参见王爷、侧福晋。”
柔则也似乎耐不住这样的沉默,终究是打着宜修的幌子来试探。
“小女柔则奉侧福晋之命,入王府协助侧福晋协理府中事宜,特来拜见王爷。”
这话说得确实漂亮,宜修甚至觉得之前自己小看了这位嫡姐。
若是以往,王爷或许会喜欢柔则这般,气质矜贵、声音温婉的贵门嫡女。
但如今,宜修已然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被嫡母逼迫的清纯小白花形象,柔则此时越是矜贵,越是恍如天人。
王爷就越能够共情自己,反而对柔则的戒心更重。
此刻宜修已经算是奉命用膳了,她不搭话就是最好的选择。
胤禛盯着帷幔后那处曼丽声音的来源,淡淡道:“既是协助侧福晋,便一切听从侧福晋安排。”
“不必特意拜见。”
柔则没想到王爷竟如此淡然,这态度便是不见自己了。
大夫人缓缓道:“谢王爷。”
柔则也乖乖谢恩。
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两人也算是有所收获,毕竟是死皮赖脸地留下了。
只是出院门不多时,丫头又来通报:“奉王爷们传话,夫人与嫡小姐已知晓出侧福晋有喜,望夫人立即出府。嫡小姐若留在府内,不可进兰蕙院一步,恐惊扰侧福晋养胎。”
这话就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大夫人自然知晓,这是王爷在为宜修出气,明晃晃告诉全府上下,王爷只宠着宜修一人。
本就没名没分的柔则留在这里就更是举步维艰了。
柔则听了此话险些不稳,大夫人扶住人,又暗暗说。
“柔儿,切勿放弃,王爷如此待我们皆因着他尚未看到你。”
“凭我柔儿才情心性,我不信不能获宠!柔儿安心住下,只要王爷到兰蕙院,你便可抚琴寄情。”
柔则一一记下,如今也只得如此,即便未成事,日后也可嫁入将军府。
毕竟,自己无甚损失。
第11章 弃子?棋子!
胤禛看着宜修用过晚膳后,便又道。
“若是喜欢杏花倒也不难。”
“王爷说什么?”
宜修这一餐真的是进的太多了,以至于现在注意力竟未能完全集中。
“无事,早些休息吧,今日累了。”
胤禛扶着宜修进了主屋内间,两人更衣后合榻而眠。
宜修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或者内心悲愤,毕竟前世刻骨的恨意从未消散。
但可能是这段日子确实思虑过多了,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夜无梦。
醒来时,身边仍有王爷身上淡淡竹墨香气。
剪秋这边已然候着多时了,照旧是洗漱时就将旁边阁中昨晚之事一一汇报清楚。
“主子,大夫人昨晚出府了,大小姐那边并无动作,安歇得很早。”
宜修听后只说:“她留下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不过只要越不过我去,就行了。”
“我看院子的芙蓉尚可,是个妥帖周到的,由绘春带到嫡姐阁中吧。”
“以免别人觉得我这个侧福晋待嫡姐不尊,留有口实。”
剪秋记下,继续伺候更衣。
她隐隐觉得自家主子自有喜后变得更加沉稳,就连仪态气度都更有福晋之相。
心里更是认定自家主子以后必定是府内福晋。
“侧福晋,大小姐会不会伤害您?”
也就是剪秋会说这话,但宜修这时也拿不准柔则被逼急了到底会做什么。
“剪秋,不必担心,左不过嫡姐还有婚约在身,她只要未得王爷青睐,自不会对我动手。”
剪秋点头,依旧去忙了。
日子似是恢复了往日平静,芙蓉留在并蒂阁伺候,绘春隔几日便在汇报一下大小姐的动向。
左不过今日,大小姐在院中放风筝。明日大小姐在后宅花园中荡秋千。
宜修也知柔则心思,不过并不阻拦,也不想真让她沾染府中事宜,就由着她。
这一月似乎王爷公务格外繁忙,宜修算着日子,爷这半年怕是要为前朝事多有繁忙。
大抵一年后,弘晖半年时,万岁爷就会龙驭宾天,王爷便会登基了。
她自是不会打扰的,只是柔则并不知其中关窍所在,急的如热锅上蚂蚁。
宜修这日也是悠闲养胎的一天,绘春又来报,大小姐已经连着三日在兰蕙院门口捕蝴蝶。
王爷根本不知道柔则的这番举动,此时太过关键,他根本无意儿女私情。
“绘春,你说嫡姐怎么日日来扑蝴蝶?”
绘春无语,难道自己善良的侧福晋看不出来吗?
毫无疑问大小姐肯定是没安好心!
“走吧,咱们去看看吧,也许能帮嫡姐扑蝴蝶也不一定。”
绘春更是傻了,“侧福晋,这可使不得!您有身子,怎么能扑蝴蝶去呢?”
“也许大小姐过几天扑不到就放弃了。”
宜修笑笑,带着绘春与染冬来到院外。
柔则此时一身月白小衫,下配淡粉色马面裙,梳着发髻,灵动异常。
如若平时王爷见了确实让人欢喜,也怪不得能成为他的白月光。
宜修轻咳一声,柔则便看了过来。
“宜修妹妹,你肯来见我了?”
私下中柔则便不再行礼,即便是姐妹礼也直接省了,心下都是孤苦一人在府中的幽怨。
绘春本想纠正大小姐,宜修只笑笑摆了摆手,依旧气度如常。
染冬递给宜修一本图画本,上面每页画着一副柔则的画像。
有些是穿着清新在荡秋千,有些是在池塘边上喂鱼。
总之都是清新自然之姿配上一副柔婉姿态。
看来王爷欢喜的女子都是这一个类型的。
“嫡姐自入府已有月余,依妾身看,嫡姐在府中日日都有新花样,还需小妹陪伴吗?”
这话极尽讽刺之语,但宜修偏偏是面不改色,表情温和自然。
若是未听此言的以为她们姐妹两个在此时说什么体己话呢。
比起这些宫斗之道,柔则终归见识较少,听闻此言,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妹妹,你我都是为了家族地位,又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高贵呢?”
宜修只一言,柔则便破防了,她微笑,继续道:
“嫡姐,你我们始终是姐妹,我犹记得当初你是如何耐心教我认字,亲自教导我写字的。”
此时话锋一转,柔则反而摸不到头脑,但往日时光终究似一颗小石子落入她的心湖,慢慢荡起涟漪。
“妹妹,我入府来,也是无奈,不如咱们姐们两个互相扶持,一如未出阁那样。”
宜修想听的就是柔则这一句心里话,看到对方确实并非自愿,但她看到自己这个庶女在王府中风光得势又存了嫉妒之心。
宜修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嫡姐看来无论前世今生,你都不无辜。
“嫡姐,你已有了婚约,今日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求了王爷放你出府。”
“你与小将军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言就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嫡姐听劝,那么今后乌拉那拉氏姐妹自然相扶相依,共续家族荣耀。
但柔则摇了摇头。
“妹妹,我不能出府。”
“若我出府,爹爹和母亲会对我失望的,我与你不同,自小我无一日不练功,就是为了如今!”
“你可以退,但我不能退。”
宜修这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你可爱王爷?”
柔则笑了,笑得凄惨异常。
“妹妹,我爱谁,重要吗?”
宜修最终摇摇头,“嫡姐如一定要留下,我便助你,只是愿你不要后悔才好。”
宜修光是保住自己和孩子就已用尽全身力气,至于柔则。
她无法干涉嫡姐的因果,既然她要留下,要成为最有用的棋子。
便如她所愿!
“王爷最喜才情,近日恐被前朝事所扰,如嫡姐想讨王爷欢心倒也不难。”
柔则仔细听着分辨着。
“嫡姐,信或不信随你,你如今也没有任何值得我用心的地方。”
柔则这才放下心来,接着问:“妹妹有何办法?”
“五日后,我会与王爷去花园,不过到时是否能留下要看妹妹自己的。”
柔则点点头,似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负母亲所望,先留下,如果王爷真的对自己钟情。
柔则坚信只要自己能入府,那这王府福晋的尊位就一定是自己的!
她在宜修未注意的角落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庶妹,只要你肯帮我,以后等我做了皇后,自当施舍你一些王爷的爱!
第12章 夜夜抚琴
柔则温柔笑着,“多谢妹妹,望妹妹早日诞下麟儿。”
宜修很了解自己这位嫡姐,她又怎会真心希望自己平安产子。
不过并未点破,只带着染冬与绘春回去了。
接下来几日,柔则果然安静了下来。
芙蓉只说柔则在阁内挑选衣物首饰,每晚抚琴,唱歌并未外出了。
宜修算得很准,两日后胤禛果真来了兰蕙院。
晚膳过后,宜修更衣后到院中小亭消消食,有喜后她入夜就不出院子了。
在院中吹吹风听听并蒂阁内凄婉的琴声和动人的歌喉。
绘春听着旁边的歌声看着自家主子竟有时坐在亭子里静心听着。
大为不解。
剪秋只是笑笑,“主子根本没把大小姐放在心上,绘春你也不必生气。”
“这大小姐太过分了,偏要抢王爷,主子居然肯帮她!”
在绘春心里唯恐自家主子被伪善的柔则骗了去。
“我总觉得大小姐表面上冲主子笑,但心里并不真心对主子。”
染冬过来送小披风,“连绘春这样的实心眼儿都能看出来的,恐怕这全府都知道大小姐的心思了。”
就在染冬为宜修整理披风时,院门开了。
苏培盛陪着王爷进来了。
“参见王爷!”
三位丫头都在院里陪着,全数已然跪下行礼。
宜修看到院门口胤禛站在风里,两人隔着亭子与几棵桃树、杏树遥相望。
隔壁院中琴声此时悠扬,歌声似在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宜修愣了神后没忘了行礼。
胤禛风尘仆仆从宫中赶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来兰蕙院看看。
他感觉这种感情很奇妙,明明与宜修并无那些经历让人流连。
她也不似其他闺阁女子诗词歌赋或舞蹈歌曲样样精通。
但胤禛真忙碌起来时,却总在用膳时想到她有喜后失了规矩狼吐虎咽的样子。
在午后议事时恍然以为宜修还在屋中内间呼吸平稳地睡得香甜。
此时胤禛快步走到亭子前,“都起来吧。”
绘春一干人很识相得退到墙根底下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苏培盛则是退出院门等在外面。
胤禛扶宜修起来,“不是说过了不必动不动就跪下,你我是夫妻,行常礼即可。”
宜修睁大眼睛,看着胤禛,隔壁院儿的琴声似断断续续更加幽怨了。
“谢王爷。”
胤禛每次同宜修相处都觉得对方情绪格外平和有一种包容万物的气度。
而且并非是装的。
宜修也确是如此,毕竟此时她所在意的不过就是孩儿而已。
“王爷忙于公务,累不累?”
胤禛以为见到宜修,她起码要嗔怪自己一月有余都不来看她和孩儿。
或许是要说几句柔则入府后的后宅之事。
虽少不得要心烦,但又忍不住要去看她。
但这么一见,宜修却半天都未发一言,说了一句却也是关怀自己的。
这让他对宜修多了些恬淡包容的印象,竟是自己将她看扁了。
胤禛将宜修扶进怀中,担心这夜风太硬将人吹冷了。
不过人未到怀中,肚子就顶了过来。
看着虽不明显,但怀胎四月已然是显怀了,胤禛忙卸了力。
“宜修,本王没伤着你吧?”
宜修微笑着,“王爷将妾身看作是纸做的了?切勿担忧,妾身无事,孩儿也很好。”
胤禛这才将手放在宜修肚子上,轻轻抚过腹部。
“孩儿乖,我是阿玛,乖乖睡觉别闹额娘。”
腹中胎儿不知是受到抚摸还是刚才挤着了,居然胎动了一下。
王爷正好感受到了他。
“小修,你感觉到了吗?他果然动了一下!”
胤禛以往虽也听闻妇人怀胎,但并未觉得有何特殊。
但刚刚指尖宜修的腹部鼓了一小下,一想到这是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
胤禛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暖流,那暖流不断流动,就连平时冰冷的四肢都变得分外温暖柔软了。
这次的笑容是久违真心的。
宜修对这种极为克制又温柔的笑格外陌生,但今日却又被感染也跟着胤禛笑了一下。
然后又感慨,果然是孕中情绪较为敏感的缘故,竟对着胤禛也能笑的出来。
不过也更加坚定自己保护弘晖的心意。
等到胤禛缓过神来,才听到院中一直响着低缓的琴声。
仔细听确实技艺不弱,但就是曲调较为幽怨。
“这琴声?”
宜修低了头,并未答复,胤禛叫了绘春。
他只认得宜修最亲近的绘春与剪秋两个丫头,其余的记不住名字。
“回禀王爷,是并蒂阁的大小姐,她这几晚都要抚琴,侧福晋有喜后本就睡得不安稳。”
“这下到好,这几晚要醒好几回呢,白天精神就更不济了。”
绘春也不管那么许多就一股脑都告诉王爷。
“绘春,怎可这样议论主子,成何体统!”
胤禛也知绘春只是说了宜修不好说出口的事。
“是本王问的,绘春说了也无妨。”
宜修想着三日后柔则将要正式与王爷“偶遇”,确实不想给她告状。
毕竟柔则惯用的单纯善良一定会打动王爷,不若自己将她双手奉上。
如今王爷对柔则存了疑心,定是不会危及自己的地位。
将敌人都放在明处才方便料理了。
“苏培盛,去隔壁院传话,入夜后一律不得抚琴或歌唱。”
“扰了侧福晋休息,一律赶出府。”
此话很重,宜修都能想象到柔则听到这话后定是一副四字成语查查。
只可惜王爷此刻却未曾看到。
两人又是回房和衣而卧,宜修觉得府中的弘晖定然是喜欢胤禛的,不然不会每次他在就睡得如此安稳。
第二日醒来
宜修揉着惺忪睡眼,洗漱梳头间看到王爷竟在院中独立于光影里。
一阵阵箫声传出,随着院中竹影似在随风飘动。
难道王爷一直在等自己醒来。
最奇怪的是隔壁院子此刻竟没有抚琴与王爷相合,毕竟嫡姐所学十八般技艺恨不能都用在王爷身上。
此刻却怎么忍心放过如此一个绝好的展示机会?
剪秋照旧为宜修更衣,此日梳了一个较为正式的发髻,带上了簪子。
身着月蓝色小衫,清新自然又不会失了端庄。
绘春过来扶着宜修出了屋子,这才看清,院中竟竖着一道大大的苏绣屏风。
屏风上星星点点居然是小小的杏花。
第13章 杏花疏影
宜修看着点点秀好的淡黄色杏花中,一贵公子岩岩若孤松。
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这一瞬间,宜修但愿从未入王府,未经历过那些种种苦痛与情爱。
她不懂,为何自己已然伤了心,绝了爱,这时王爷却又来撩拨自己。
面对那热烈的目光,宜修不敢对视,她生怕自己会暴露那些心底最深处的怨恨。
更怕自己会流露出心里仍压制的爱。
那些爱恨随着幼子离世和死生不复相见而紧紧缠绕纠缠在一起。
只要还有滔天恨意就还有残存的爱意不断滋生折磨着她。
胤禛停了手中的萧,见宜修低着头,只当她是害羞地缘故。
牵起宜修的双手,“小修,本王记得你说喜欢杏花的温婉,你看这杏花美不美?”
宜修转移目光看着这极为精美的苏绣,针角较为细密用色斟酌也极尽杏花的温和美好。
也不至于太过艳丽而失了真。
“这幅屏风真的很美好。”
宜修真心实意地笑了,笑着笑着又掉了眼泪。
不管经历过再多的痛苦与折磨,她依旧向往着美好与希望。
胤禛只当宜修是小孩子心性,自己送一幅杏花绣品竟惹得她落了泪。
“小修,不哭,不哭,你看这儿。”
说着敛袖之间一抬手,屏风被推开,映入宜修眼中的是半院子的野杏花。
几株野杏临着溪水,悄然而立。枝头已缀满了花,远望去,如笼着一层轻烟薄雾,粉白轻红,晕染得恰到好处。
宜修素日最喜的小亭子现下已被花儿都包围住了,微风渐起。
那花瓣儿生得极薄,近乎透明,迎着初夏和暖的日头,仿佛能筛下碎金般的光影。
微风过处,花瓣便簌簌地、极轻极柔地飘落几片,有的拂过新绿的草尖,有的悄然点在水面,随清浅的溪流打个旋儿,悠悠地漂远了。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极淡、极清的甜香,似有若无,非要静下心来细细嗅闻,才能捕捉到那缕沁人心脾的温柔气息。
这野杏开得并不张扬,却自有一股山野间的灵秀与恬淡,将春日的婉约,都凝在了这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枝头。
宜修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胤禛搂过宜修的肩膀。
两人依靠着看着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
宜修默默哭了又笑,内心全然没有感动,有的只是感叹天道不公。
若是从未当过皇后从未见过君恩流水,自己定会一颗真心捧给胤禛。
只是如今都不会了。
胤禛感受着怀中人默默流泪也不说破,他只得承认这样的小女儿姿态也让人欢喜得不得了。
两人各怀一副心思,在这满院杏花飘香中久久未动。
直到宜修已经睡着了,她在梦中还希望这个瞬间能一直延续。
好久到让自己忘了痛,没了恨。
等绣夏匆匆进了院子,跪下回禀,柔则在院内一直求见王爷。
胤禛终究也是想见一面的,那抹身影可能太过梦幻,华丽的衣衫和柔和婉丽的声音。
苏培盛陪着去了。
等到宜修悠悠转醒,哪里还见胤禛的身影,一问才知,终究是去了柔则那处院子。
宜修内心所剩的丝丝温柔也被击碎得一丝不剩了,只是她没想到还未等自己安排王爷就去了。
院中传来那熟悉的琴声,想来嫡姐抚的琴早就拨动王爷心弦。
“侧福晋,绣夏回来就回禀王爷,说大小姐求见,王爷这才去了!”
绘春不忍见宜修这样失了神,急忙跪下揭发绣夏。
宜修只摆摆手,“罢了,她太合王爷的心思了,恐一眼一举手投足就能打动人心,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宜修已传了晚膳,依旧是在暖塌上,能望着满院的野杏花树。
剪秋上好了菜,悄声询问:“主子,若您觉得那花碍眼,奴婢给您遮住窗棂子,咱不看了。”
胤禛此时进屋,听到此处。
“怎么?小修觉得哪里碍眼?”
声音很是愉悦。
剪秋显然没有背后说坏话的经验,一干丫头也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宜修将眼眸从杏花移回到了胤禛这边。
“王爷。”
胤禛让苏培盛传了自己小厨房做的几道素菜,一应饮食依旧过了府医和绣夏的手。
两人依旧坐在暖塌上,宜修本以为胤禛去了那处院子便不会出来了。
“本王听闻你嫡姐一直跪地不起,便去看了看,听她抚了琴。”
胤禛竟认真解释起来,“想来本王听了她抚琴,夜里她便不会再抚琴给你听了。”
宜修猛然抬头,想问问王爷是否忘了已让苏培盛传话过去入夜不准抚琴了。
但终究是没有问。
大家都不点破,此事才能过去。
宜修倒是将心底最后的感动都消耗净了,以后独宠也好,失宠也罢,她再不会期待。
想着倒也笑了,这杏花自己本也不喜,确实是自己冒领了嫡姐的恩宠罢了。
“想来嫡姐入府也是为着妾身,她素来极富才情,日日守着并蒂阁终究是辜负她。”
胤禛仔细品着今晚的菜色,觉得鼻尖萦绕的都是酸味。
“小修,怎的今日小厨房到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你也试一试。”
说着夹了一道翠绿的蔬菜放入宜修面前的碗中。
“妾身,不试,王爷惯会取笑妾身。”
宜修自知胤禛喜欢小女儿姿态。
只是这种娇嗔,完全不是宜修的风格,她只觉得阵阵恶心。
胤禛倒觉得格外有趣,他被这偶然的小女儿拈酸吃醋的样子逗笑了。
用完晚膳,王爷依旧回了前院。
“府医特意叮嘱了,胎像不稳。”
宜修心中已无痛苦,只真心觉得真情竟真是这世间最不要紧的。
“妾身恭送王爷。”
她在生产前必不会掉以轻心,以这乖顺温和的面目在王爷跟前是最有益处的。
胤禛走后不久,那琴声又响起,一扫往日忧愁,宜修就伴着这悠扬动听的琴声入眠了。
第二日,柔则就跪在了兰蕙院门口。
一大清早,宜修就被吵醒了。
眼睛有些睁不开,心绪太激动导致昨夜胎儿一直在动。
故而一醒来就遣了绣夏过来诊脉。
“绣夏不过学了几日,能行吗?”
第14章 姣姣其姝
绣夏眉毛拧成了一个圈,“绘春姐姐勿要多言。”
宜修摆摆手示意绘春退下,绣夏诊了一次,又再次诊脉。
直到宜修看着屋外花瓣飘落看得痴了,她才缓缓收了手。
“侧福晋恕罪,绣夏医术尚浅,未能诊出妨碍在哪儿,只觉脉搏均强劲有力。”
宜修点点头,“绣夏,你勤恳又机灵,医术也有精进,诊得不错。”
绣夏这会儿心下一惊,一应物品散落在木桌上。
她急急跪下:“主子吩咐奴婢,所为何事,还请主子示下。”
此时剪秋进了里间来,拿了一份文书扔在地上。
宜修已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剪秋对着绣夏劝道:“丫头,你看看,这是你家胞弟的入宫文书,主子已经派人扣下了。”
绣夏大惊失色,一脸惊恐。
“不可能,她说会帮奴婢寻找弟弟的,怎么可能将弟弟送到宫中去呢?”
剪秋接着道:“那小子虽流落了几年,但伶俐得很,在私塾中惹得先生都夸赞呢。”
绣夏转头看向宜修。
“侧福晋怎么会知道?”
剪秋扶着绣夏起身,“每位贴身丫头在签死契之前,身家清白与否,家人何处都会被调查清楚。”
绣夏此时恢复了一脸单纯,她只当是侧福晋赏识自己,没想从粗使丫头变为贴身丫头竟还要签死契。
“主子赏识奴婢时就已然怀疑奴婢了?是奴婢哪里露了马脚?”
宜修此时睁开双眼,看来绣夏虽小,但头脑确实很清晰。
“绣夏,你一直做的很不错。心思细腻,又很低调。”
“如若不这么急,徐徐图之,确实很难察觉。不过绣夏,你年纪小未能想到,但幕后之人会想不到吗?”
宜修露出自己本真的微笑,一扫单纯温柔的眼神,沉静地盯着绣夏,再不发一言。
绣夏显然已经动摇了,但她除了眼泪吧唧吧唧往下掉,手捏着自己衣角,身体开始发抖。
但始终未出一言。
剪秋对这小丫头印象不错,私心也是将她当做妹妹看的。
此时看不过眼,“夏儿,那背后之人是要害你呀!你竟还为害你之人守口如瓶,岂不是太窝囊了!?”
绣夏跌坐在地上,看到那份入宫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林家哥儿,十岁有余。
心中最后一根弦似被扯断,在地上跪好又猛地磕起头,“主子,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弟弟尚且年幼。”
剪秋话到此处也就不再提了,转身出去了。
宜修这才道:
“绣夏,你年纪尚小,容貌出众,若入了宫确实有望享受荣华富贵。”
绣夏倒是急了,砰砰砰得将头嗑向地面“奴婢未敢肖想入宫,是竹息姑姑说,若奴婢听从差遣,便能替奴婢赎身派人寻了弟弟来。”
“绣夏不愿终身为奴,可侧福晋您对我恩重如山,我从未敢害您。”
宜修点点头,“若非我今日出手,你的胞弟与你确实能在宫里团聚!”
绣夏跪在地上缓缓道:“侧福晋请恕奴婢这一次,只将您有喜之事传递过一次。”
“竹息姑姑吩咐,让奴婢暗中留意侧福晋,有机会助大小姐入府。”
宜修听罢并未吃惊,抬眼看了绣夏。
“侧福晋,求您救救奴婢!”
宜修一脸为绣夏担忧的表情。
“若不想救你,我怎会管那孩子。”
“今日事不过是你失手打碎了我最爱的花瓶。”
“今后依旧向德妃娘娘传信,助嫡姐得宠即可,罚你一月不许领赏银,今后将功补过。”
绣夏脸上还挂着泪珠,单纯又惊讶地回望着宜修。
宜修欣赏这丫头的就是这一执拗不服输的劲儿。
一如自己在娘家府中一样,心里是不甘愿一辈子为奴为婢的。
“下月初八,我欲求了王爷一道去拜一拜神明,经过城外私塾,你与剪秋伺候即可。”
绣夏这边千恩万谢地磕了头,正欲出去。
“自己上些药,好好的容颜切勿耽误了。否则今后赎了身出了府怎的寻个好人家。”
绣夏摸了摸自己磕破了的头,抹擦了一下,“多谢侧福晋。”
她眼中闪烁着泪光,未曾想侧福晋非但没有将自己拖出去打死,反而要带自己去看唯一的弟弟。
剪秋在外面候着,绣夏出来后绘春便好生将人扶回了房间。
对外只说丫头毛手毛脚被罚了一道。
那天后绣夏依旧日日学医书,只不过请教之人除了章府医还有温府医。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王爷这日来了,“近日身体感觉可好?”
宜修正在侍弄屋中的花草,起身请安。
“近日妾身夜晚睡得安稳了许多,不过...”
胤禛刚落座,觉得近日兰蕙院中除了花草香气还另有一些香气隐隐的。
“不过什么?可是孩儿?”
宜修浅笑,“不过孩儿最近似是想阿玛了,一到夜里总要动一动。”
胤禛走到近处来,抚了抚宜修的肚子。
确实比前几日更大了些,胤禛从未想过这软乎的一小团儿能承载着自己的期待。
他甚至想着亲自教这孩子读书写字,拉弓骑射,有如皇阿玛对待老十七那样宠溺。
那些他未享受过的,这孩子必然要拥有。
“宜修很少听你如此说,这兰蕙院中只有孩儿想本王了吗?”
宜修本想利用弘晖为自己刷一波好感,没想到竟使王爷格外高兴,满以为是自己想他了。
“妾身自然。”
话未说完,宜修就停下了,余下的便为无限遐想留给王爷。
“小修,你在家中可有小字?”
宜修回忆了一下,姨娘只教了些医理加之数十年宫中所见所学,但诗书上她未能学过。
只小声答道:“妾身于阁中时小字姣姣。”
说着取来姨娘走前留下的物件,其中一支精巧的小簪子十分引人注目。
簪子上一行极小的字刻着:姣姣其姝,宜修其德。
王爷执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上《月出》诗句:
指尖轻点“佼人僚兮”四字,抬眸轻笑。
“佼通姣,古人诚不欺我,本王的姣姣,一笑可倾城。”
宜修自未出阁起受尽了打压与磋磨,上一世自己争了,却败了。
这样轻声细语,又毫不遮掩的夸赞自己一生也未等到。
她此刻竟忘了动作,痴痴望着王爷。
“以后本王私下便将你唤作姣姣可好?”
宜修明知故问。
“那妾身又该如何唤王爷呢?”
胤禛答道:“唤本王四郎,可好?”
第15章 夏日游园
“听闻前几日嫡姐在园中搭了秋千,四郎可愿陪姣姣去看看?”
宜修轻松地提出游园的提议,小心观察着胤禛的反应。
“既愿出去走走,自然不错,前几日到紫萝院李氏倒是恭谨,自请来给姣姣请安。”
宜修依旧温和:“四郎说笑了,妾身不过虚长李氏妹妹几岁,岂能让妹妹给妾身请安。”
“恐怕妾身有喜后,四郎冷落了妹妹,不若四郎带妾身与妹妹一道游游园子?”
胤禛点头,“也好,府中也该热闹一下,想来你腹中胎相也稳固了,略出去转转也好。”
两人倒是秉烛说了一会儿子夜话,胤禛本想留下。
“四郎不若去看看妹妹吧,也将明日游园之事告诉她,让妹妹也高兴高兴。”
胤禛唯恐宜修身子仍有不妥,并未多言。
“也好,早些安置,明日本王陪你用午膳。”
宜修送走了胤禛也想看看明日李氏与嫡姐初见是如何的场景。
李氏入府时只是侍妾,对方母家不过是个知府。
身份地位于王爷而言并无裨益,可见王爷是真心欢喜她的,凭着单纯灵动便入府成了侍妾。
也因此李氏待宜修颇为尊重,伺候王爷也是尽心的,故而这次宜修有意将她抬为格格。
这也是上一世宜修身后跟随的齐妃。
宜修终究是为了权势地位算计了她,引诱齐妃用毒,去母留子,终是对她不起。
“染冬,去将香倒了吧,效果果真是极好的,隐隐的,味道轻。”
染冬去将香灰倒了,“侧福晋已有喜,这香用了会不会?”
染冬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些许担忧。
“不妨事,只这三两日即可,余下的香,自有它的归处。”
染冬点点头,“另外,你再帮我调制一种香,最后能叫女子轻易不可遇喜。”
“抑或削弱母体的轻微毒素皆可。”
染冬依旧点头,欲言又止,终是退了下去。
是夜,初夏时节,竟一夜之间就闷热了起来。
宜修翻了个身,望着外间趴着的绘春和春凳上蜷缩着的剪秋。
渐渐心绪安宁了下来,一切就绪,只待明日。
翌日,
宜修起来更衣时,胤禛已经到了,正在院中看着野杏树。
宜修照例寻了一身淡雅颜色,想必柔则与李氏今日必定会好生打扮。
或华丽或隆重,只不过在这闷热中艳丽总不如青色使人感到清新的。
简单用过午膳,胤禛带着宜修到了小园子中。
这片园子本称作“倚梅园”,园中种着大片梅花树,冬日里白雪映红梅煞是清雅。
但偏偏是夏日,宜修这才看到园中除了梅花竟还有小片的芍药花,描述 50字
宜修不禁感叹:“没想到在这园中竟也有百花争艳,妾身还以为园中只有梅花。”
苏培盛得了胤禛的示意便大胆解释道:
“回禀侧福晋,这倚梅园中本是种着各色梅花。”
“王爷前些日子出京公干,偶遇这芍药花,想着侧福晋会喜欢,便派人移植了些许。”
宜修听苏培盛这样一说忙不迭谢恩,“妾身多谢王爷。”
胤禛未发一言,只牵着宜修的手,两人走向园子深处。
宜修以往是来过的,不过当时园中只有梅花,她也只是冬日赏梅时来。
到不曾想园子深处竟别有洞天,不知何时建了一方小亭子,亭子临水而建。
旁边是一棵垂柳,现下柳叶细长又嫩绿,微风拂过倒像是一幅山水画了。
李氏在亭子外等候多时了。
“妾身参见王爷,侧福晋万福金安。”
李氏一身淡粉色小褂配上云纹缎面衣裙,头上发髻颇为娇俏不似格格到像是未出阁的待嫁少女。
一张圆润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颗小梨涡,此时参见的语气都是上扬的。
宜修不禁感叹,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家碧玉果然最是动人心。
如若自己是王爷也难保不动心。
胤禛见李氏还是如此不守规矩,难免提醒她几句。
李氏却是小孩子脾气,被说了就噘着嘴不高兴。
每每此时便是宜修出面,此时依旧如此。
“妹妹别恼,这可怪不得王爷,只是妹妹你一味扮小,到时候外人将你当做我们孩儿的姐姐了可怎么好?”
此话给了王爷与李氏台阶下,也提点她该早些为子嗣考虑。
王爷自然是听懂了,况且人是自己娶回来的,又是个没心眼儿的,胤禛从不与李氏置气。
李氏虽没懂其中深意,但也噗嗤一声笑了。
“宜修姐姐总是取笑妹妹,昨日王爷一说要来游园子,妹妹就让人给备了这个。”
说着拿出一把不过手指长的桃木小剑和一只木雕的小兔子。
“这是平日里我拿来解闷儿雕的,若是小世子便给他桃木剑,若是位小郡主便送她小兔子。”
说着便献宝似的将两物放在宜修面前,“姐姐看看,可喜欢?”
宜修忙点头,上一世自己忙于府中事,连与王爷见面次数都不多。
李氏那时算是得王爷独宠,自然是没有给自己送过礼物的。
“姐姐点头了,那我这礼就不错。”
胤禛整日被公务缠身,每每一见李氏便能解了一半的忧愁。
只是李氏有时太过聒噪,成日嘴巴都不停,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气度做派。
宜修反而觉得欣慰,在这府中幸好是李氏先与自己作伴,不必自己费心周旋。
三人坐定后,好戏到才开场了。
只听得已凋落的梅花树丛中传来阵阵歌声,那声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清脆悦耳,又仿佛天籁之音,婉转悠扬,让人听了之后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李氏如此热闹的一个人都静了下来,盯着林子深处。
胤禛与宜修皆是听得入了神。
一曲唱毕,柔则才以纱遮面缓缓从林中走来。
而她所过之处本无梅花的树上竟飘下众多花瓣。
胤禛眸色更深,神色迷离。
李氏亦觉得惊为天人,但面上看到胤禛如此痴迷,内心很是不快。
“王爷,这府中听闻除了姐姐与妾身,还另住宜修姐姐的嫡亲姐姐?”
李氏明知故问,宜修接话道:“嫡姐担忧妾身,故而入府照料一二。”
这话一出,柔则精心设计攀附王爷的罪名也就落下了。
但王爷并不甚在意,毕竟世间所有的风流韵事名誉有损的多是闺阁女儿。
而毫发无伤的大抵是男人们。
“本王听过你抚琴,不想歌声竟也如此动人。”
第16章 李氏嘲讽白莲花
李氏看着眼前女子,淡扫蛾眉,眉型是远山含黛,天然带着朦胧诗画的意蕴。
鼻梁挺秀,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翘,透露出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
只是女子此时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眼眸含笑似挑衅般向宜修挑挑眉。
李氏看着分外不舒服,恐怕并不似侧福晋口中那般良善。
反观侧福晋此时却回以一个无害的微笑,眼中满是欣慰。
李氏暗下决心,一定要提醒侧福晋,她这位嫡姐恐怕没安好心!
毕竟对于李氏而言,府中大小事宜均是宜修做主,如今人又有了身孕,自己讨了她的好,没坏处。
另外自她入府,吃穿用度均依赖侧福晋,不管王爷来或不来自己院里,未有所需不应的。
想必侧福晋这等贤德人世间少有,自己盼她当福晋也是应当的。
宜修自不知李氏心思,一心助柔则入府,如让她安稳一生又怎对得起自己那痛失的孩儿呢?
必得叫她如自己一般拥有后再一一痛失,才叫人痛快!
王爷望着柔则眼中也有柔情,府中李氏家世不高,但天真烂漫。
姣姣端庄又极富小女儿柔情,只是歌舞才艺上两位女儿家均不如眼前这位。
今日一见容貌也算是上乘,只是衣着审美终不若自己的姣姣。
王爷心里也说不清,只觉宜修不若何地何时都给人一种出水芙蓉的自然之美。
柔则在这方面却是无法相较,每每相见均是盛装打扮,华丽有余而韵味不足。
总觉得辜负了那张单纯的脸,总显攻击性太强。
柔则略福了福身,“乌拉那拉柔则,参见王爷,参见侧福晋,见过李氏妹妹。”
在场面上,柔则的礼数周全,浅笑安然。
胤禛此时并未多言,柔则的才艺虽惹人惊喜,但终归是额娘对自己的干涉。
他每每见到柔则都存了几分与额娘赌气的心思,故而上次并未留宿并蒂阁。
另外柔则一事,虽为乌拉那拉府中的表态,但如果硬来终归会伤了宜修。
他如今最看中的便是姣姣腹中的长子,哪怕是郡主也好,毕竟是第一胎。
若是为了柔则伤了胎儿,他是绝不肯的。
胤禛如此对自己解释,但他未察觉自己下意识攥紧了宜修的手。
柔则独立于亭外,看着高高在上的二人手指交缠紧握,自上而下两人睨着自己。
内心的嫉妒如烈火般席卷着周身,刚刚抚琴的纤纤玉手却瞬间冰冷。
凭她一个连诗书都不通的庶女也配与王爷并肩而立!?
甚至王爷转过头看宜修的表情,只一眼便移不开眼了。
笑颜如花,未有任何委屈,嫉妒或是不甘。
就连天真的李氏眼中隐隐似有敌意,但宜修只是温柔地对着柔则微笑。
那是胤禛这辈子都未享受过的兄弟情分,那样缥缈又美好,此刻胤禛觉得宜修就如同上天恩赐给他的天女。
早年间就与额娘分离的不安,久久不得皇阿玛赏识的孤苦似有了一个精神寄托。
柔则与李氏的讨巧在此刻都无法动摇姣姣在胤禛心中的地位。
他就这样看呆了。
直到宜修轻启唇瓣:“还请嫡姐免礼。”
她已然瞥见王爷那灼灼目光,只心中好奇,分明是柔则唱了如此曼丽的歌曲。
怎的王爷不看柔则竟盯着自己。
李氏也看出三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柔则内心恨意慢慢滋生,但面上仍不放弃。
“柔则怕吵到宜修安胎,故而在园中练习歌曲,不想扰了大家。都是柔则思虑不周。”
这样的茶言茶语宜修已经听惯了自不觉得有何不妥。
但李氏瞪大了眼睛,接话道:“柔则姐姐练歌还由着下人将花瓣飘散在树下?”
“呦,光这练习就用十数人收集如此多的杏花花瓣,正式一展歌喉岂不要把侧福晋院中拔秃了?”
说着李氏笑得合不拢嘴了,谁叫柔则瞪自己姐姐呢,也算是给她个教训。
宜修暗叹李氏虽在宫斗阴谋方面无甚天赋,但这张小嘴是真的厉害。
柔则本就是寻一个由头,好立下自己善良可人的好形象。
未想到自己本是客气客气,竟半路冒出来一个傻子,但这李氏所言皆为事实,傻人傻语却无法反驳。
柔则只得将柔弱装到底,“是柔则鲁莽,不知这是宜修妹妹心爱之花。”
宜修面不露神色,一双眼眸亦喜亦嗔,并未有责备之意。
这样的招数柔则几乎是从小用到大,但却出奇的好用,小时候被套路了几次,爹爹便更加怜爱嫡姐。
慢慢也就对这些个矫揉造作之词无视了,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嫡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本是姐妹并蒂,我又如何会因着花的缘故责怪嫡姐呢?”
这话无错,倒是宜修素来风格,不温不火,柔则听到宜修这样假装大度笑容更明媚了。
刚要与王爷搭话,没想宜修又道。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只是这杏花是王爷特意送妾身的礼物。想必嫡姐必不会夺人所爱。”
宜修依旧是温和看着柔则。
一语双关。
本已助柔则入府,但她非要来拉踩自己,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这话柔则彻底懵住了,只能轻咳一声。
心道这宜修真的长本事了,居然拿这话来堵自己。
若是真要争论一二,毕竟失了王爷心中的体面,若是不应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一般。
柔则走到近前,因着衣裙垂地竟不小心倒向了王爷和宜修那边。
“啊~”
胤禛本来自身骑射就不在话下,自然而然向宜修这边侧身将人拥进怀里。
抱着怀中人转了一个圈,用宽大手臂紧紧握住宜修的肩膀,两人不多时已经到了距离柔则一段距离的亭子中央。
宜修此时正扶着高耸的肚子,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
胤禛生怕自己动作太过迅速而伤到怀中人。
“姣姣,怎么样?你可有碍?”
一旁李氏本站在王爷侧后方陪侍,没成想一瞬间柔则就冲了过来。
她本能一把搂住柔则,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哎呀”
宜修被转的头有些晕,娇嫩的玉手抓住王爷衣袖一角,身子一软竟歪在了胤禛怀里。
“来人,快!快传府医!”
第17章 李氏有喜
柔则缓过神就见到王爷正搂着宜修厉声吩咐苏培盛传府医。
她本以为自己娇柔的一跌,入了王爷怀中那这一切也就成了。
既下了决心做,那自然是不管什么劳什子清誉的。
而且凭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要能入府必然是福晋之位,这种事即便传扬出去不过也是一桩美谈。
胤禛将宜修抱在怀中轻抚她的额头。
“姣姣,你别吓本王!”
直到宜修紧闭的双眸微动,轻轻睁开双眼,胤禛才松了一口气,“四郎别怕,妾身无事。”
胤禛与绘春等人将宜修扶至园中小阁暂坐,他将人安置好回头看了一眼惹事的柔则。
此时柔则哪有一丝羞愧之色,那神情只有可惜计划未能成行。
胤禛眼中阴云密布,似要发作。
李氏也摔着了,但她捂着屁股仍旧到宜修面前。
“侧福晋姐姐如何了?”
宜修看到这张小圆脸便想到,上辈子宫中日日跟在自己身后叫着皇后娘娘的齐妃。
看她与自己萍水相逢的李氏虽呲牙咧嘴仍不住关怀自己,另一边与自己同出一府的柔则眼中只有权势地位。
只柔声说:“妹妹刚才跌倒了,一会儿府医来了也一同看看。”
李氏憨厚地笑着,“多谢侧福晋姐姐关心,我倒是没事儿,只是这小兔子。”
说着拿起刚才还展示的木雕兔子,一只长长的大耳朵已然断了,只剩另一边的耳朵,看着多了些突兀。
宜修刚要接过,胤禛便拿了过去。
“切勿伤了手,本王给你们收起来吧,哪日请人给修修就是了。”
胤禛知道这小兔子已经坏了,怕是难以复原了,但照顾着宜修只说自己给收着。
他听额娘说过,女子一旦有喜情绪难免多变,要更耐心些。
宜修慢慢低下头,心里也知胤禛怕是在诳自己呢。
李氏赶忙道:“姐姐无事的,这小兔子原本也是练手的,雕得并不完美。”
“等这几日,我再为姐姐雕一只更好的。”
自从弘晖失而复得后,宜修就对胎儿看得很重,如今刚得的小兔子就断了耳朵,竟控制不住有些低落。
柔则看这整个王府就差把宜修供起来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她不过是个无德无才得庶女罢了!
“妹妹,都怪柔则,是柔则不好,柔则自请王爷与妹妹责罚。”
柔则快步走到阁中央半跪在地,楚楚可怜。
宜修太了解自己这位嫡姐了,必然也想到她又会用这楚楚可怜的一招,毕竟时世男子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王爷,妾身无碍,请王爷勿要责罚姐姐。”
宜修也知柔则在拼命吸引王爷的注意力,但她每次都要借着自己的势,这是幼时养成的习惯了。
今日她就是要扳一板柔则这个习惯。
胤禛只挥了挥手,本来听到佳人歌唱还是有些兴致的。
毕竟容色如此曼丽又有才情的女子世间不多,但却一而再再而三用尽心机算计自己的孩儿。
起初见面本存了心思,但今日却不愿再听她多言。
柔则竟也不放弃,她知道现在王爷一心都在宜修府中胎儿身上,但她可以等。
府医匆匆赶来,自从侧福晋有喜,这章府医几乎日日请平安脉。
温府医也是每日都在调配草药送到兰蕙院为侧福晋温补身子。
可见王爷有多重视这第一胎。
此时温府医尚不愈六旬,还算年轻,就承担下了这次马拉松的重任,极速奔跑下,他的几根白发都飘到了额前。
来不及整理仪容,他微微低头将脉枕等一一放好,熟练地为侧福晋诊脉。
他的表情一直十分凝重,胤禛此时紧盯着两人,就如同宜修下一秒会长出翅膀飞走了一般。
诊脉完毕,温府医表情松缓,“禀告王爷、侧福晋,侧福晋无碍,只是孕中要避免惊吓,保持心情平和。”
王爷再三确认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姣姣,你感觉还晕吗?”
宜修摇摇头,抚了抚肚子,“妾身已经不晕了,四郎切勿担忧。”
李氏听到府医如是说,又屁颠屁颠过来,“府医,刚才侧福晋说也可给我看看,刚才跌到了屁股。”
宜修与王爷内心一起扶额无语。
只有柔则还搭话,“还请府医为柔则也诊脉一二。”
王爷看到宜修与孩儿无事,大手一挥应允了。
柔则这边自然是无碍,府医只道:“您的脉搏有力想来跌那一跤并不要紧,只是心火过旺,还需温和调理一番。”
柔则谢过府医。
等到李氏诊脉时,温府医再三诊了脉,才说:“恭喜王爷,恭喜侧福晋!”
“恭喜李氏姑姑。”
由于李氏不过是个侍妾身份,在府中下人便尊称一声李氏姑姑。
胤禛与宜修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成算,余下柔则和李氏则是一脸懵。
“李氏姑姑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了。”
宜修才想到上一次自己主事期间确实李氏也有了身孕,后来就有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三阿哥弘时。
“恭喜妹妹,妹妹有喜了!”
李氏双眼瞪得很大,没想到本是来恭喜别人,自己竟也有了孩子。
“王爷,侧福晋姐姐,太好了,我也有了孩儿。”
胤禛内心激动溢于言表,他没想到平时活泼好动的李氏竟也是个有福的。
李氏一瞬间空白后心里想到的是以后在府中自己也是有依靠的了。
没准儿再过些时日还能见到母亲。
一想到这些她就很激动,甚至高兴得跳了起来。
府医赶紧劝:“李氏姑姑胎像尚不稳,不可如此。”
宜修一把拽住她的手,李氏这才讪讪一笑。
绘春站在宜修身后都感觉到阁中三人的喜悦之情扑面而来,感染人心。
她也不自觉笑了,只要主子欢喜,她就欢喜。
阁中只有一人与这欢喜的氛围格格不入,那就是愣在阁中央的柔则。
本是想以自己清丽曼妙的歌喉夺得王爷青睐,没想到却见证了府中一个卑贱侍妾有了身孕。
偏偏李氏还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有了身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过来一把握住了柔则的手:“柔则姐姐真是我的福星呀,你练习了一曲,妹妹就有喜了。”
这话若是旁人说自然是阴阳怪气,但偏偏李氏说得从容自然。
柔则却更气了,快速抽了手。
她才不需要傻子的感谢!
第18章 一曲惊鸿舞
宜修是第一个头脑清醒过来的。
走到柔则跟前,拉着李氏的手又到王爷面前。
“王爷,依妾身愚见,李氏入府已两年有余,伺候王爷颇为尽心,今日一朝有喜,不若将其抬为正经格格?”
胤禛经宜修提醒也觉有理,毕竟宜修有孕后都是李氏服侍。
虽李氏家族不够显赫,但无根的女子亦无需多担忧利益纠葛。
胤禛看了看呆愣的李氏,确实是没有半点儿心眼儿的,怪不得宜修喜欢。
想必是良善之人都是彼此吸引的。
“李氏静言,恭谨顺良,便抬为格格吧。”
苏培盛带着王爷口谕通报府中上下。
李氏想到下月开始自己也能够领每月的例银了,等有了钱经福晋恩准便能自己建一个小厨房。
笑得嘴都咧到眼睛去了。
这边的柔则心中喜忧参半,忧的是王府中竟两个都有了喜。
自己以后做了福晋要弹压控制她们两人恐怕还有难度。
喜的是,两人都有了身子终是给了自己机会。
王爷便不会被这两个狐狸勾走了魂儿一般,这次定会看到自己的好。
此次游园也就已三个贴身丫头随府医去拿方子抓药而止。
胤禛亲自送宜修回了院子,又使苏培盛再三叮嘱,白日里侧福晋受了惊吓,如有不适当立即通传。
柔则一回到并蒂阁就研墨给家中传信。
此次态度坚决请母亲与小将军家退了婚,毕竟在她眼中皇家王爷的嫡福晋可比只剩个壳子的将军府强上百倍。
而且她坚信凭借自己的矜贵已然被王爷所青睐,只不过因着宜修有孕王爷不好当面夸赞自己罢了。
如若此时出府,即便嫁与了小将军,他日王爷因着自己难为将军府,岂不更是害了人家。
不若一条路走到黑!
翌日,多罗格格在府中接到柔则传信,便硬着头皮去将军府陈情。
自是免不得一顿冷嘲热讽,虽多罗格格只言柔则身体抱恙,恐不能嫁与小将军。
但乌拉那拉氏送嫡女入王府之事早就被德妃传扬出去,她就是要断了乌拉那拉氏的后路。
要乌拉那拉全府全力支持自己的儿子。
将军府也明白如今形势,只有将军夫人怒骂了几句便签字解除了婚约。
小将军更是连夜请命上了西北战场。
多罗格格自知掉入德妃的圈套中,但已别无他法。
书信告知柔则,务必入府成为福晋。
柔则吩咐丫头:“迎琴,将我的舞服找出来,明儿起我要开始练舞了。”
被唤作迎琴的丫头约莫左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正在铺床塌,赶忙应答:“是,小姐。”
芙蓉过来替柔则更衣卸掉钗环,柔则端看着铜镜:“芙蓉,若我说,还是你的福泽深厚。”
芙蓉用木梳为柔则梳头,手中一顿“大小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柔则望着铜镜中自己姣好面容,“你这傻丫头,自然是从宜修那个院子过来伺候。”
“本小姐的惊鸿舞取梅妃之神韵,也是时候在这王府重现了。”
“芙蓉今日发髻梳得不错,等我做福晋那日,芙蓉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
芙蓉硬着头皮应下,并不知嫡小姐怎的如此欢喜。
并蒂阁内喜气洋洋,迎琴欢欢喜喜抱来了粉红色舞服。
若棋则在阁外院中将石子尽数捡走,给主子腾出空间能够起舞。
她们全都是这两日才进府的,不过好在芙蓉是王府的家生子,对两人多有照拂。
不多时柔则这边阁内一应也都尽数齐全的。
柔则已等不及明早了,夜里就在院中舞动着。
惊鸿舞与其他舞蹈略不相同,本是梅妃所作,柔则多为模仿梅妃柔美的神态气韵。
另一院中,半夜宜修觉得口干难耐,此时剪秋过来奉茶,察觉不对,果真是高热了起来。
府医与绣夏一同前来,王爷更是深夜从李氏那儿赶了过来。
李氏胎像本就不稳,王爷便不许她过来。
绣夏在里间为宜修诊脉,与府医一同商议后为其施针。
忙碌一夜,清晨时分宜修总算是退了热。
宜修清晨醒来时,胤禛正守在她的床榻前,熬红了眼睛。
“姣姣,感觉如何了?”
宜修张张嘴却觉得嗓子有些哑,胤禛揉了揉她的头。
“可是想你阿娘了?”
宜修母亲是府中姨娘,故而对外无法称为夫人,胤禛如此叫法已是极尽尊重。
一提到阿娘,宜修眼泪就滑落了,只是沉默着流泪。
一下子刺痛了胤禛脆弱的神经,他想到了幼年那些无人问津的时刻。
他自己也正是蜷缩在一处,心里无数次叫着额娘。
“姣姣别怕,四郎在,一切有我。”
他抱紧怀中虚弱的人安慰着,直到宜修再次入睡。
这几日胤禛一直守着宜修,直到她彻底退了热不再反复。
宜修高热了几日,整个人都脱了力,需要休养,便只在床上看着屋内的一盆花。
李氏与柔则都来探望过,只不过宜修无心应付两人,她们也是只略略待过就回去了。
前者是来探听虚实的,后者则是怕过了病气。
胤禛这几日又忙了起来,除了在前院处理公务偶尔还要出京城,便是召府医询问侧福晋与李氏身体。
这日午后,胤禛经过花园,却听得里面似有女子嬉戏声传出。
一时好奇,“苏培盛,你去兰蕙院通报,本王晚些去陪侧福晋用膳。”
“是。”
走入园中,映入眼帘的是一棵红梅树,妖艳独开。
本不是梅花的季节,怎么有此一棵独树?
梅园中,一女子轻纱遮面,身着粉色水袖舞裙。
远处琴箫之声如清泉流淌,她的舞步也随之轻盈流转。
长袖翻飞,似流风回雪,卷起无形的气韵。
每次抛袖都带着决绝的弧度,每次收拢又似含羞的眷恋。
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眉宇间那份浑然天成的孤高与易碎交织的神韵。
远山眉轻蹙,并非愁苦,而是舞入化境时忘我的投入,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急速的旋转中若隐若现,如同女子流下的一滴泪。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她静静伫立,仿佛刚才那场感动人心的舞只是一场幻梦。
粉红色的身影在红梅间,显得如此遗世独立,又如此......触手可碎。
胤禛终究走近了。
第19章 夜未央
胤禛眼中只剩下纯粹的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步步走近期待那轻纱下是姣姣那张秀美又羞红的脸,但想到她身子已然重了,也知不可能。
但偏偏向那女子走去。
空气中只余下柔则清浅却异常清晰的呼吸声,她缓缓抬眸,看着王爷霁月风清地走向自己。
阳光穿过红梅间照在王爷墨色的蟒纹朝服上,更添几份英武之气。
胤禛终是走到了柔则面前,倾翻手腕手中折扇挑落了轻纱。
柔则一副乖顺无害的面容呈现在面前。
两人气氛有些微妙,柔则半福身子意欲行礼,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萦绕在胤禛鼻尖。
很香。胤禛心中如是说。
胤禛贪恋般嗅着,似乎是柔则乌黑的发丝散发出来的,混合着柔则舞动中的汗珠更是激发了深层次的香气。
柔则刚要行礼便被胤禛一把扶住,“不必多礼,刚才所作是何?”
柔则轻声道:“柔儿所作为惊鸿舞,额娘说若是遇到心仪之人便可一舞。”
胤禛开怀:“妙极,好一个惊鸿舞,那柔儿可将此舞跳与心仪的君子看了?”
柔则一边羞红了脸,一边低头道:“不知王爷可看了?”
胤禛前些日子太忙,又顾念着两位都有身子,今日见到柔则,作此一舞又身散异香,确实情难自已。
但想到姣姣仍在病中,又不愿此时与柔则亲近。
他正在天人交战之际,柔则以为王爷是有所担心。
只能再用那一招,柔弱无骨地跌入王爷怀中。
“啊~王爷。”
胤禛扶着柔则的腰身只觉得盈盈一握,确是难得的佳人。
“王爷,妾身此前太过用力,身上乏得很,请王爷责罚。”
这一句已经是娇柔得不能再娇了,整个身子已然靠在了胤禛身上。
胤禛此刻未动,想到姣姣仍在等自己用膳,不知孩儿最近是否又闹了,本想推开柔则。
奈何柔则轻伏在胤禛耳边呢喃了一句:“柔儿已与小将军解除了婚约,求王爷也疼疼柔儿。”
胤禛所见女子不少,但左不过上有宜修这样端庄温婉的,下有通房丫头那些个乖顺默默承恩的。
却从未见过这勾栏做派的。
只是那股异香更加浓烈,直扑到胤禛身侧,他只觉得周身顿感燥热,看着眼前柔则的脸平添了几份姣姣的温柔与忧愁。
胤禛只觉有些迷蒙,两人何时到了并蒂阁已是全然不记得了。
已入了夜,苏培盛在兰蕙院外见到王爷正拥着柔则,眼中有惊又悄悄压下。
到了阁内
迎琴与若棋二人扶着王爷到了榻上,柔则则在里间由芙蓉伺候卸了钗环。
真到此时又多了些许紧张,她全然知晓这夜就是自己人生最为重要的一赌了。
芙蓉悄然为主子换了新的香薰,味道更为淡雅些,不似柔则这几日用的香。
换过后便匆匆出了院门。
里间丫头们均已全数退下。
夜渐深了。
窗外的虫鸣渐渐低伏,只余下月光,如一层薄纱,轻柔地覆盖在窗棂上,流淌进静谧的屋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令人喘不上气的暖意。
混合着他的点点墨竹香与柔则周身的清甜。
她仍未更衣,内心些许犹豫,但一想到天家富贵和宜修幸福的笑脸,便坐在榻上缓缓欲退下舞服。
王爷在床榻前抬眼以为自己置身兰蕙院内间。
眼前是自己的姣姣儿低垂的、被月光勾勒出柔美弧线的颈项,看着她因羞涩而微微翻红的耳尖。
再也按捺不住,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颤抖,抚开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柔则不可置信般看向王爷,那指尖的触感,带着电流般酥酥麻麻,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王爷~”
并非王爷所期盼的声音,他在香薰不断燃烧中慢慢清醒了一些。
眼前似是柔则那张本是孤高的脸,但此刻却羞得满脸通红。
胤禛一瞬间的清凉过后是浑身更加燥热,恨不能将身前的人一把抓过来。
但他依旧摇了摇头,眼前柔则确实惊艳了自己,但终归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这个关键时候如若与这未入府的闺阁女子共度一夜,不仅要伤了宜修的心,更会留下话柄。
胤禛的理智慢慢回归,此时柔则等了半晌,都不见对方更进一步。
心中响起了额娘的叮嘱:“柔儿,这宜修那般的庸碌之人都能得王爷青眼,你我如何能甘心。”
“只要抓住王爷,以后柔儿做了福晋,岂不比嫁入那将军府强上万倍!”
柔则咬了咬牙,半褪舞服,靠近了胤禛,用自己裸露出的香肩蹭了蹭胤禛的肩膀。
她并非勾栏女子,扬州瘦马那一套她并不会,但事到如今,她也别无他法。
胤禛看着柔则主动褪了舞服,小心勾引自己。
他将手中紧捏着的串珠扔到了地上,一言不发,将柔则推到了床榻上。
柔则虽然被猛地推倒,心中暗暗感叹王爷丝毫不怜香惜玉。
但内心还是渴望王爷的靠近的,她闭上眼睛,等着对方。
过了片刻,等到柔则睁眼时,发现这屋里哪还有胤禛的身影。
柔则默默捡起床榻前的那串珠子,眼泪汪汪,模糊了视线。
所有的界限都模糊了,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在体内奔腾,她咬着嘴唇,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盼此夜能早些过去。
兰蕙院中,宜修身子渐好,幸而腹中胎儿无事。
自苏公公通报后,宜修却未等王爷驾临,反倒独自用了晚膳。
算着日子,这两日也恰好,既入了倚梅园,想必嫡姐一舞倾城。
通过窗棂望着夜空中不知月何时已躲入云中,或是这几日整日卧床,今日反而格外清醒。
绣夏进了里间,绘春被打发去请李氏。
“侧福晋,芙蓉来说王爷已然入了并蒂阁,不多时里面已熄了烛火。”
宜修点点头,沉默不语。
绣夏接着道:“染冬姐姐调的香当真效果是极好的。”
“只是芙蓉问,这香是否还需继续用着??”
宜修略想了想道:“这要看嫡姐明日如何行事了。”
前世嫡姐借由自己的书信入府,虽与王爷一舞定情,但终究未做出不合礼数之事。
但如今,嫡姐见王爷心不在她,已不顾廉耻了,那自己也要助她一助。
只如此,想必嫡姐再无法以福晋之礼入府了。
宜修不禁想到恭谨细心的安氏,这调香之法倒也是源于她的。
绣夏扶着宜修坐起身子,外面便通传李氏到了。
绣夏退出里间。
李氏由丫鬟扶着走了进来。
第20章 姐妹情深
宜修坐直身子,道:“夜深露重的,请静言妹妹来,叨扰妹妹了。”
李氏落座后便小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未见王爷。
“侧福晋姐姐实在言重了,前几日姐姐不顾身子不适替我求了王爷恩典,妹妹不敢忘。”
宜修点点头,绘春便将备好的两个托盘都端了过来。
托盘虽不大,但其中金银首饰都堆成了小山。
“此次叫妹妹前来便是为着这,妹妹才刚有喜,料想生产后便得抬了位分到格格。”
“怕到时姐姐照料孩儿,有顾全不到的,便先行将贺礼交给妹妹。”
李氏眉开眼笑,道过谢便让她的丫鬟将托盘接过。
宜修又使绣夏奉上一精美红木匣子,交于李氏。
“妹妹,刚才那些是王府侧福晋应当给妹妹的,这份是当姐姐的为妹妹贺一贺。”
李氏又惊又喜,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双素银筷子,本不算稀奇,但筷子上用小字刻了:唯愿平安顺遂。
“多谢姐姐一番心思。”
宜修望了一眼绣夏,后者便上前一步,道:“李氏姑姑,这是奴婢自府医处特意寻来的。”
“侧福晋亲自刻的字,专程赠予您的。”
李氏心思极单纯,眼含着泪光,此时内心已经将宜修看做是观自在菩萨转世了。
赶紧从袖子里献宝似的将一个小布袋子拿出来。
“妹妹没什么能送给姐姐的,这是姐姐病中时,我雕来给姐姐祈福的,惟愿姐姐身体康健。”
说着李氏小心拿出一朵木头刻的杏花,花瓣不多,但每一瓣都精心打磨过。
确是用过心思的。
宜修亲自接过,在鼻尖嗅了一嗅,除了木头味儿没有一丝香气,实在清新。
“我屋没未用香薰一应物件,故而这花儿并不香。我是听闻王爷前些日子送了姐姐一院子的杏花儿,想着姐姐定然喜欢。”
宜修笑了笑,“妹妹送的,我自然喜欢。”
又说了一会子话,李氏起身要走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妾身入院前看到苏公公在院外守着,怎的未见王爷?”
此时绣夏得了宜修眼色一边扶着宜修为她撤了软枕,将王爷赏的木枕放好。
一边装作抢先一步回道:“姑姑有所不知,王爷身在旁边的并蒂阁中。”
“本派了苏公公来通传用晚膳,侧福晋直等到入夜也未能见到王爷。”
李氏初有身孕,更加敏感,一听这话,哪会干休?
那侧福晋的嫡姐本是照顾她有孕的,如今竟照顾着照顾着竟够了王爷到阁中。
“岂有此理,她简直是欺人太甚,未过明路居然比通房丫头都不如,爬王爷的床?”
话说的难听,但道理又是实在的,宜修心中闷闷被李氏一逗竟散开了不少。
“妹妹切勿动气,你胎像尚不稳,没必要平白的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值了。”
李氏见自家菩萨心肠的姐姐还在劝自己,更是心里为宜修鸣不平。
等送了李氏出院,宜修便躺下睡了,梦中并不畅快,猛地惊醒。
此时一双熟悉的手轻抚着宜修的后背。
“姣姣,不怕,本王在。”
宜修抬眸一双紧张不安的双眸便撞了进来。
还记得,上一世王爷见过嫡姐一舞后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自己诞下弘晖之日,却是嫡姐封为福晋之日,那时的切肤之痛,如今却也模糊了。
甚至如今宜修还能压抑自己的憋屈,冲着王爷笑笑。
“四郎,你来了?昨日让妾身等的好苦。”
胤禛一早便起身,更衣后忍不住要来看姣姣。
一见到床榻上宜修呼吸平缓,便让人觉得安心。
昨夜一室荒唐,竟不知如何向姣姣开口。
宜修吩咐小厨房将昨儿晚膳的荔枝羹端了上来。
“妾身未等到四郎,为四郎留了这道甜汤。”
说着宜修接过汤匙亲手喂胤禛吃了一口。
这荔枝羹算是小厨房的新花样,取了当季时鲜的荔枝配上难得的羊乳羹烹制而成。
入口绵密,较旁的羊乳又多几分清甜口感。
胤禛尝了一口,“确实新奇,味道甚佳。”
宜修十分清楚胤禛对女子的品味,想必昨日他对嫡姐是满意的。
想来今日王爷便会亲自同自己说要嫡姐入府之事,但毕竟两人未过明路便有了首尾。
嫡姐与小将军府才刚刚退婚,请封福晋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没想等了半晌,王爷也未曾开口。
宜修便也由着王爷,剪秋依旧扶着侧福晋起身梳妆。
“姣姣,本王昨夜,”
宜修望着铜镜挑眉,外间苏培盛却进到门口,跪下通报。
“启禀王爷,宫中德妃娘娘召您与侧福晋一同入宫用午膳。”
胤禛与宜修两人对视,未能弄清缘由,但隐隐都觉得这个节骨眼儿入宫恐怕不简单。
王爷衣衫有些皱了,宜修见了这衣衫仍有些不自然,心中隐隐刺痛。
但比起失去弘晖,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望着王爷道:“四郎的衣衫未得宜,绘春去随苏公公将新的衣衫取来。”
“妾身为王爷更衣。”
最后一句刻意说得那样正式那样重,只是不经意与王爷对视,还是落下泪来。
她自知胤禛是最吃眼泪、娇嗔与适当吃醋闹脾气的。
确实这一滴泪竟似滴进了胤禛心里,他也跟着酸涩了起来。
心内还不免想着,自己失了约去了柔则院中,惹得姣姣儿哭了。
“姣姣不哭了,是本王不好,昨夜似是失了智,一时贪晌,再不会了!”
宜修本不欲哭,但也许是孕中的缘故,一流下眼泪便止不住了。
泪水如同白玉珠子一滴滴落在胤禛的衣衫、手背上。
宜修不免想到上一世便是从王爷心仪嫡姐开始,冷落弘晖,那小人儿刚会说话便是叫了阿玛。
一想到弘晖,宜修就止不住悲凄,胤禛只当姣姣是因着自己伤心。
一边劝慰一边担心又还存了几丝自恋。
看,自己的小姣姣儿多么迷恋自己,这是在为自己吃醋了。
想到此又深觉得畅快非常,将人拥入怀中哄了又哄,这才堪堪止住了眼泪。
等到两人都穿戴得宜上了马车时已然到了正午。
幸而自王府到宫中所用时辰不长,但另一头德妃已然等候多时了。
膳厅中德妃坐在上主位,宜修的嫡母,柔则的额娘多罗格格则坐在德妃身旁。
柔则一袭素白衣裙坐在末位,三人虽已入座,但眼神无一不盯着膳厅门口。
不多时,胤禛亲自扶着宜修走进了膳厅中。
第21章 德妃作壁上观
两人入了膳厅向德妃行礼。
“儿臣、妾身参见额娘、德妃娘娘。”
两人一同行礼一同拜见,就连双手也是紧握着的。
德妃淡淡笑看两人:“免礼平身。”
“遥想宜修初入王府时竹息还协助过一个,老四待你还未曾这般。”
“今日一见,倒护得跟个什么似的。”
德妃虽是笑着说,但言语中的威压只有宜修听了出来。
确实如此,太后一样奉行的便是帝王无情,只需平衡调和后宫便是最佳。
如今胤禛对自己和孩子用了心,德妃此刻帮着柔则入府也是情理之中了。
胤禛只认为这是自己额娘突如其来的关怀,回答时还平添了一些得意。
“多谢额娘关怀,宜修端庄得宜,儿臣自然护着她。”
宜修暗自观察,果然德妃脸上的笑不太自然了。
“老四就光说嘴,你不顾及自己,也要顾着宜修腹中,我的皇孙呢!入座吧。”
胤禛扶宜修入座才注意到多罗格格与柔则也在。
宜修又向嫡母与嫡姐见了礼,这才落座。
两人见到柔则此时在额娘宫中,内心对她更加多了一层防备与警惕。
柔则虽已做好充足心理准备,但看到胤禛仍想起昨夜那些不堪与屈辱。
看到被胤禛全程护在怀里的宜修,心中更多了一丝嫉妒与不甘。
直到胤禛与宜修落座她心中仍是酸涩难耐,但碍于在宫中,只能维持着微笑的表情未能起身行礼。
胤禛与宜修倒是不会与她计较,只是德妃微微蹙了一下眉。
身在宫中,无论何时外面的礼数都不能丢了,柔则这孩子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的。
等到两人落座,德妃看了看多罗格格,格格便开口道:“王爷、侧福晋,老身今日来是为着小女入王府之事。”
宜修倒是吃了一惊,上一世自己有孕约莫九个月时,王爷主动为柔则请封福晋。
但如今一切却显然变了。
多罗格格主动向德妃娘娘提起,此时若是王爷默认,那柔则入府为福晋也便算是妥了。
宜修只觉全身冰冷,一瞬间血液似是凝固了。
她还是小看自己这位嫡母了,竟为了柔则能够亲自入宫向德妃娘娘提亲。
这是将自家的脸面与廉耻都抛弃不要了,也要为柔则谋一个好前程呀。
宜修也暗暗悔恨不该让柔则与王爷接触,如若自己不助她,暂且拖一拖,等到孩儿临盆,尘埃落定才算是稳妥。
她太轻敌了。
这样想着许多,宜修默默垂下了头,掩饰着自己的神情低落。
德妃并未回应,她在此事中不过是想寻求一位贤德又便于摆布的女子罢了。
所以并不急于出手帮助。
宜修想到此,更觉无望,绝望地闭了眼睛。
多罗格格此时又添一把火,“宜修有喜,遣柔则入府主事,一来王府与乌拉那拉氏可谓是亲上加亲。”
“毕竟自古就有二女侍一夫的大团圆典故。”
“二来也不至于使宜修劳累过甚,以致伤了胎儿。”
宜修脸色越发苍白,因为从她的角度而言此时无法直接出言阻止嫡母。
而且嫡母所言句句看似为自己考虑为王府考虑。
胤禛握着宜修的手,“怎么手这样凉?”
一句便打断了多罗格格的滔滔不绝,德妃也想看看胤禛对此事如何决断,便如是说:
“老四,宜修有喜确是好事,但柔则毕竟为嫡女,若是入府恐福晋之位,自然就是。。”
胤禛明了今日额娘召见并不为了家常关怀,而是为了自己的福晋人选。
心中已无了兴致,更看宜修被两人逼得脸色惨白,更是对柔则的心机城府感到厌烦。
“额娘,儿臣府中有宜修与静言两个就够了,恐配不上多罗格格家嫡女。”
这话一出德妃颇有些惊讶,此前进宫胤禛对府中福晋一事并未正面回应。
但那时对宜修也是淡淡的,怎的不过月余就变得情深似海了?
柔则此时像是受了奇耻大辱。
一双红肿的眼睛对着胤禛道:“王爷就如此厌恶柔儿吗?”
胤禛转过头去不看柔则那可怜的样子,“勿要纠缠,你与宜修同出一府,当真不怕伤了她的心吗?”
宜修缓缓抬起头来,眼看着情势竟有些急转直下,明明这对狗男女昨日已然共度良宵。
今日多罗格格做主,王爷不应该顺水推舟地默认嫡姐入府吗?
入府后更该是日日专宠,渐渐忘了旁人。
怎的王爷今日却上演了一次宁死不屈了。
可怜嫡姐也无法将昨夜之事宣之于口,宜修光是坐在他们几人面前都觉得内心激动澎湃。
而王爷说完只将宜修的双手紧紧握住,“可是出门太急穿得单薄了,这大正午的怎的手还能如此凉?”
宜修轻声道:“许是今个儿风大些,吹凉了也未可知。”
胤禛认真点头,吩咐苏培盛去寻个汤婆子。
宜修忙推脱:“王爷,岂不太过惊动了,夏日寻汤婆子?”
此时多罗格格和柔则面对面已然被气得够呛,自己尊贵绝世的嫡女许配给胤禛。
他不要,反而与一个庶女在大家面前卿卿我我。
难道我女柔则的婚事竟还比不过那个汤婆子重要?
柔则已然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竟在席间抽抽搭搭了起来。
“还请德妃娘娘做主,小女别有他想一心只求入府照顾王爷与妹妹。”
多罗格格叹了口气,一早接到柔则传书还以为此事已然成定局,没想到竟在德妃面前闹了这么大一个没脸。
她的面子已经丢的差不多了,看着不争气的女儿还在哭着央求,愤然离席。
“王爷,我家贵女好端端地送入府中照顾宜修,你也是默许的,如今又如此刁难,是欺我乌拉那拉氏无人了吗?”
“柔则人便由着你们,只是人若入不得王府,对两家又有何好处!”
德妃见时候到了,才下场打了一套组合拳。
“多罗格格切勿与孩子置气,胤禛不过是顾着宜修,所以话说得重了。”
“依我看,柔则入府不过是早晚之事,格格何必如此说呢。”
反过来又对着宜修与胤禛道:“老四,你就是不顾着柔则,再怎么说也是宜修的嫡亲姐姐。入府后两人也好周全着。”
此时柔则见王爷如此坚决,只能从衣袖中拿出了昨夜王爷扔在地上的串珠。
“想必定然是惹宜修妹妹不快乐,是妾身无福伺候,王爷,此串珠便交还给王爷。”
第22章 情难自已
此话一出,宜修的脸又白了几分。
她虽心下认为王爷与柔则已然有了夫妻之实,但那串王爷贴身放着的串珠自柔则手中递出,还是给了宜修猛然一击。
那颗冰冷的心,居然又觉得有些钝痛。
胤禛拿过串珠,眼中布满了冰霜,闷闷道:“额娘所言有理。”
众人却一惊,宜修心中明白柔则入府是必然的,但没想胤禛如此便应了下来。
柔则面若桃花,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心中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就知道王爷是疼她的,定然不会丢下她不顾。
多罗格格也似得胜的将军一般昂首挺胸。
自己精心教导的女儿别说是做王府福晋,即便是母仪天下也是配得上的。
甚至德妃在意料之外也有一丝释然,尽管那孩子从小不在膝下长大。
但在大事上还是会听从自己的,这就是血浓于水。
只有宜修足够了解胤禛,他决不会因着别人而动摇,就如上一世他执意要柔则入府当福晋,德妃娘娘即便是劝阻也是无用的。
想必也是对嫡姐有情的,不然那串珠拿出来时他又怎会默许了嫡姐入府呢?
柔则站起身:“多谢王爷,柔则入府后一定谨遵王爷教诲,尽快能够独立主事。”
柔则暴露出的野心实在有些赤裸,在场众人无不被她的直白所震撼。
但胤禛并未惊讶,只浅笑一声。
“柔则一舞倾城,入府也未尝不可。不过额娘,儿臣已然承诺宜修,待她诞下孩儿,便为她请封。”
德妃看着胤禛恭顺地说出此话倒也不觉得惊异,毕竟多罗格格只要求柔则入府。
至于哪位能当福晋就是各凭本事了。
多罗格格却气得涨红了脸,“王爷这是何意?柔则为嫡,宜修为庶,嫡庶尊卑怎能混淆?”
宜修听到这话已然知晓柔则再无机会。
果然胤禛未曾开口,德妃便拿出以往太后时威严狠辣,回道:“多罗格格请慎言,嫡庶尊卑固然重要,但王府更看重的是宜修孝仁恭谨。”
“柔则入府一事既然胤禛已有决断,那么就同齐家嫡女一同入府。”
“七月初八算是吉日,两位一起以格格之礼,抬入府中。”
多罗格格还想为自己的女儿争辩一番,但柔则摇了摇头,跪下谢恩。
宜修清楚,柔则太急于求成了,做出如此行径,大势已去。
即便是上一世王爷对她一见倾心,两人也是大婚后方才圆房。
那时柔则一副被动受害者的姿态也将自己迷惑了良久。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失了王爷心,又已退了婚,入府为格格算是唯一一条路。
柔则此刻跪在地上回想到前几日宜修所言让她不要后悔。
看来这一切宜修早就料想到了,她未想到希望闺阁中低调谦卑的人竟也敢与自己争。
亏自己还盘算着做了福晋要护宜修周全,这个坏女人!
跪在地上面上一阵白一阵红。
不过之后的时日还长,既然王爷在意宜修的胎,那若是胎儿没了呢!
胤禛见宜修若有所思没有太多胃口,便寻了借口拜别了德妃。
马车上,宜修望着窗外沉默着,胤禛则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额娘所言之事,本王也是与姣姣一同知晓的。”
宜修敛了眼眸,将目光移到胤禛脸上,那脸上是单纯与无措。
宜修其实并未迁怒于胤禛,毕竟此次是他对自己多有维护才保住了福晋之位。
脸色不禁缓和下来道:“妾身岂有责怪王爷之意,皆是因事出突然,着实吓着妾身了。”
胤禛这才又恢复了此前一派波澜不惊。
宜修惊觉王爷似是与从前不同了,但心中又默默否认,即便再待自己好。他不过也是为着自己腹中的胎儿罢了。
回府后,宜修便使绘春与剪秋一并协助料理齐格格与柔则入府之事。
胤禛破天荒并未回正院,反倒跟在宜修身后,待她一切安排妥当,里间只有他们二人,才道:
“今日额娘只说了句齐家嫡女,你如何知晓是这齐家嫡女便是禁军统领家的。”
胤禛面上露笑,但宜修还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试探之意。
宜修坐在榻上,伸手去够不远处的手帕,胤禛还是走过来将手帕递过去。
果真是帝王之心,上一秒还在马车上与自己耐心解释,一到府中又开始疑心自己。
望着胤禛眼中藏在深处的警惕,宜修装傻道:“京城之中唯有禁军统领齐家嫡女年龄尚可,家世也配得上王府格格之位。”
“妾身自做主张吩咐了绘春等,是妾身擅专了,还请王爷恕罪。”
说着便要下跪。
胤禛扶了一把,将宜修揽入怀中。
“姣姣说得在理,是本王不该多疑。”
宜修因着上一世便是亲自料理齐月宾入府之事,故而便轻车熟路,却忘了王爷的疑心。
不过对于帝王多疑,她倒是早就习惯了。
“本王还以为姣姣也关怀日后哪位女子入府呢。”
宜修边用手帕捏了王爷嘴角挂着的一粒晶莹米粒,一边才道:“四郎一举获两位佳人,妾身自然为爷欢喜。”
语气中满是嗔怪,若是不知这是上一世差点儿让胤禛绝后的宜修,还真以为眼前女子爱惨了王爷。
起码胤禛此刻便是如此认为。
之前的戒备与警惕少了大半,这样一个情爱中的小女人,即使姣姣儿故意探听均是为了争宠罢了。
“罢了罢了,本王算是怕了姣姣儿,你孕中多保重身子才是要紧事。”
“不过两位格格而已,左不过抬进府来也就算了,繁琐礼仪便省了吧。”
宜修眼中眸光闪动,“妾身遵命,只是给妹妹们的见面礼还是要有的,四郎帮我想想,一时间竟不知送些什么才能以示珍重。”
胤禛此刻已然释怀,将宜修当做了一位贤德的福晋,闺阁依赖主君的柔弱女子。
“已在亭中摆了糕点,姣姣陪本王品茗,本王自然为姣姣出谋划策。”
胤禛此刻俊朗又阳光,似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与妻子调笑逗弄。
宜修每次听王爷叫自己姣姣都觉得心下一软。
可能是弘晖在腹中的缘故吧。
两人在亭中稍坐,不久柔则便施施然寻来。
宜修本不想理睬,但院外拍门声不断,还伴着柔则的哀求。
“求王爷与宜修妹妹能开门一见。”
绘春不知该当如何,苏培盛则在院外劝:“王爷在陪侧福晋,您这又是何必呢?”
胤禛终究将人放了进来,“所谓何事?”
柔则进了院里在满院花树中寻到一小亭,亭中二人正携手品茗。
她略压住颤抖的声线,道:“昨夜柔儿与王爷情难自已,故而特来向宜修妹妹请罪!”
人虽跪下,但低垂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第23章 告诫下人
胤禛并未多言,亦未揭穿柔则之话,毕竟自己昨日对她确曾意乱情迷,宜修必然已经知晓,恐已经伤了她的心。
宜修大抵了然胤禛的心思,不过是后宅女子,宠幸与否多看心情罢了。
想来嫡姐前来不过为了给自己添堵。
她翩然一笑:“嫡姐取笑妾身了,妾身怎敢心存醋意,善妒乃是妇人大忌。”
宜修并未因气闷而影响胎儿,也未对王爷不敬,这是柔则意想不到的。
她本想以此刺激宜修,只要她犯了错,乱了阵脚,自己入府后便有了机会。
谁知平时闷葫芦似的庶妹,竟入了府长了这般本事。
但柔则依旧不放弃,对着胤禛娇柔道:“柔儿请王爷恕罪,实则是今晨额娘为着柔儿才斗胆求到宫里。”
胤禛看了一眼地上人,一双杏眸微红,似是哭过。
再怎么说也是即将入府的了,“起来吧。”
宜修想到此前胤禛对待安氏时的放松肆意,再看嫡姐,也知晓胤禛对嫡姐是存了几分满意的。
今早她刚刚犯了大忌,妄图以母家势力逼迫王爷纳她为福晋。
看来自己的福晋之位不过是胤禛反抗德妃的一时手段罢了。
本来似有萌生的感恩之情此时也消减了,看来不管如何,嫡姐都是那个让王爷偏爱的例外。
柔则起身,一身素衣更显得整个人纤细。
宜修自知胤禛最为在意什么,既然他能忍下不提,那自己便偏要提一提。
“嫡姐金尊玉贵,纳入王府也是迟早之事,又何故偏使嫡母入宫呢?”
用最为仁善单纯的表情发出尖锐的一问。
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应终究会使柔则落了下风。
宜修问完转头对着胤禛甜甜一笑,期待着嫡姐的回应。
纵然是装也要装个全套,只是此刻的宜修不知道胤禛内心所想。
胤禛还从未见如此的宜修,颇有些自信,整个人褪下端庄贤惠的伪装,尤其刚刚一笑,明媚的简直不像话。
再看柔则依旧无辜道:“柔儿并不知母亲怎知此事,都怪柔儿对下人疏于管教。”
说着一个眼神,一个粗布衣婢女便跪下,“是夫人有命需回禀嫡小姐在府内大小事宜。”
柔则也开口求情:“额娘或是关怀侧福晋,怕柔儿照料不力,请王爷饶恕婢女。”
柔则不求情还好,宜修感觉柔则求情后胤禛周身都溢出一阵阵阴冷之气,她冷得都要打寒颤了。
“婢女背弃主子,既不中用便拉出去吧。”
柔则与婢女显然吓了一跳,传闻四王爷是最和善内敛的,她们还当不过是轻轻放下,由着柔则处置了。
婢女突然不再淡定,跪下磕头认错。
“王爷恕罪,大小姐,救救我。大小姐……”
苏培盛一挥手,两个侍卫进入院内快速将婢女拖了出去。
宜修亦是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柔则早就备了后手,而王爷居然没有给她留体面。
柔则似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一时未能缓过神,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种打杀之事又是自己的婢女,她终究不能一时接受。
胤禛觉得口中茶淡了,无趣得很。
“回去吧,暖暖身子,风凉了。”
此话不知是对着宜修还是柔则,但胤禛独自起身向正屋走去。
剪秋便扶起宜修,两人经过柔则时“嫡姐无事吧?”
宜修面色如常,一手扶着已然高耸的肚子,语气温柔,居高临下睨视着面前人。
柔则突然有些后悔,一瞬间她觉得胤禛与宜修似是两个怪物,而且两人中似有一种磁场,让人无法介入其中。
在夜风中,柔则由迎琴搀扶着出了院子。
迎琴小声询问:“主子,这是怎么了?怎的在发抖,是冷得吗?”
胤禛回屋后便让人送了个汤婆子,宜修刚坐稳榻上,他便把汤婆子塞了过来。
“怎么最近畏寒?不是都说有喜后身子怕热才对?”
宜修才知刚才那句是说与自己的。
“启禀王爷,妾身……”
“怎么不唤四郎了?”
宜修内心扶额,感叹胤禛关注的点也似有变化,怎的情绪有些变化莫测。
“妾身刚看到那婢子被拖下去,一时忘了。”
胤禛心内暗暗懊悔,不该当着姣姣的面打杀,毕竟她那样胆小柔弱。
“姣姣,不怕。”
胤禛本不欲为难柔则,只是她说了一句侧福晋,倒是给自己提了醒。
苏培盛得了令将伺候宜修的所有下人都召齐,绣夏与染冬一个在钟书阁看医书。
另一个正在花房研究不同的花朵。
急急回院,还以为自家主子有事,都是一身薄汗。
“你们都听好了,隔壁院子一婢子已被处置了。”
“如若你们当着侧福晋的差却去跟旁的哪个夫人老爷通风报信,一律是这个下场。”
苏培盛不慌不忙一字一顿地吩咐众人。
胤禛坐在里间又摸了摸宜修手中的汤婆子。
“姣姣,你性子软,又心善,你嫡姐那儿尚且养出了刁奴,更何况你。”
在胤禛心里如今除了姣姣,旁的到都是其次,只不过他一直跟自己说,是为了她腹中孩子。
宜修一瞬间愣神,胤禛更深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样子吓到她了。
“姣姣,以后你就会理解本王的良苦用心了,在皇家,利益更高于情感。”
说罢,胤禛便走了。
宜修在剪秋的搀扶下走到门口送王爷。
“王爷这是在教我吗?”
宜修喃喃道。
剪秋接过汤婆子又要去灌热水。
“不必了,不冷。”
宜修走到外间,见下人依旧跪着,就着王爷的敲打继续道:“王爷所言便该是这王府上下的心思,大家跟了我一场,自然也知院中向来赏罚分明。”
“如大家一心为着院子,赏银也是足数的,或是叛主,到不了王爷,也得脱层皮。”
“都起来去忙吧。”
这些话侧福晋说得和缓,并不似苏培盛那般疾言厉色,但让人听得免不得冒了一身冷汗。
王爷本就御下甚严,这样说下人们也不觉有什么,反倒是最省事和善的侧福晋突然敲打起来,让大家都颇为意外。
宜修与李氏两人为着齐月宾和柔则入府的事宜少不得忙碌起来,剪秋便担起了院内主事宫女的担子。
只自上次告诫后宜修就将绣夏由侧偏房挪到了院后小房。
本就与绘春等接触不久,此举更是让绣夏与几人疏远了,整日只需读书与府医求教即可。
不过绣夏每日都与绘春汇报日程,毕竟几月后侧福晋承诺了带她去见胞弟,她生怕失了信任。
随着月宾入府的日子不断接近,宜修总是想到在宫中与华妃争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