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刚答应完,走下台后,场内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大屏幕上亮起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这孩子和叶枫的未婚妻蒋若瑶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照片一张张滚动播放,从孩子出生、满月,乃至第一次上幼儿园,她都未曾缺席。
每张照片里,她都笑得很灿烂,还细心地标上了拍摄的日期和时间。
叶枫也是现在才晓得,原来她总以出差加班为由放他鸽子,实际上都是在陪他们父子。
他的女友瞒着他,在外面有了个家。
屏幕上还在播放着视频,从孩子出生到牙牙学语开始播放。
画面很温馨,而孩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
台上的蒋若瑶看到这一幕,激动地抱着孩子猛亲,感动得泪水直流。
她的白月光陈鸣宴此刻张开双臂,将两人搂进怀里,手里拿着话筒,深情致谢:
“孩子从出生到长大,一直都是你陪伴在旁。”
“你一边工作,还一边照料着他的吃喝拉撒睡,现在社会上像你这样无私奉献的妈妈不多见了。”
“瑶瑶,我和孩子都很感激你。”
他话音刚落,工作人员立刻捧着一个礼盒走上场。
陈鸣宴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面锦旗,他庄重地送给了蒋若瑶。
锦旗上面写着:
人美心善好妈妈,工作家庭两手抓。
台下顿时响起羡慕的惊呼声,不少人拿着手机拍摄,想要记录下这美好的场景。
只有叶枫苦涩地一笑。
他的父母走得早,身边也没什么亲戚,所以一直想要个孩子。
但蒋若瑶每次都哭得很伤心,指责现在环境不好,她要是怀孕就会被公司开除。
她说想再奋斗几年,承诺以后会安安心心在家生孩子,为他叶家开枝散叶。
听到这些话,叶枫只是一笑了之,他没什么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有更多的牵挂。
但每次她哭哭啼啼地抱怨时。
叶枫心疼她,更不想她受苦,便决定这辈子做丁克了。
至于家人,有她在就足够了。但往后,她的工作时长日益增加,甚至开始夜晚不归家。
每当叶枫礼貌询问之际,蒋若瑶总是哭着向他抱怨:
“老板实在是太黑心了,天天要求加班还削减了工资。”
“可我距离升职加薪就差最后一步了,让我放弃我实在不甘心。”
“你再给我些时间,等我有空了肯定好好陪伴你。”
叶枫信任她,也从未质疑过她的任何一句话语。
但谁能想到,她所谓的只差一步,走了整整五年,依旧毫无进展。
往昔的叶枫不知缘由,可在此刻,望着台上相拥的“一家三口”,他彻底醒悟。
叶枫为了帮她清除阻碍,承担起了照料家庭的职责,本是期望她梦想成真。
但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甘愿套上枷锁。
记忆里,她坚定立志要成为女强人的那一幕,仿若就发生在昨天。
如今再将其与眼前的场景相对比,却显得格外滑稽。
看台上,蒋若瑶哭泣着拥抱着陈鸣宴:
“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棒的礼物!”
她话音刚落,头顶上花瓣散落。
粉红花瓣漫天飞舞之时,屏幕上亮起了他们精美的婚纱照。
台下再度传来一阵惊呼声,每个人脸上都是祝福的神情。
没有人觉得这很荒谬,因为在场的宾客都是蒋若瑶的好友。
当初做婚礼策划的时候,她说不想请些不喜欢的亲戚来添堵,要办一场只有年轻人的婚礼。
那时,叶枫还天真地以为蒋若瑶是怜惜他没有亲戚在世,怕他尴尬,随口找的借口。
“新郎新娘亲一个!”
直到听着台下接连不断的起哄声,叶枫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为了给陈鸣宴父子的登场在铺垫。
亏得叶枫曾经还觉得,如此简单的婚礼,委屈了跟了他七年的蒋若瑶。
而此刻,蒋若瑶满脸娇羞,忽然对上叶枫的眼睛时,最终还是没亲下去,只是牵了牵手作罢。
台下发出一阵扫兴的叹气声。
叶枫正打算离开时,灯光突然暗下,一束光在门口亮起。
蒋若瑶的母亲坐着轮椅,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看到这个和蔼的老人,叶枫只觉得双眼发酸。
他父母离世得早,蒋妈妈心疼叶枫,对他更是格外关照。
他和蒋若瑶谈恋爱时,蒋妈妈总留他在家吃饭,说让他多尝尝母亲做的菜。
后来她病重导致半瘫痪,终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为此叶枫辞了工作,悉心照顾了她五年。
在叶枫的心里,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了。
叶枫思索间,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他猛地撞在桌子上,手臂瞬间青紫一片。
陈鸣宴忽然走到叶枫身前,故作无奈道:
“叶枫哥,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没必要假装摔倒演苦肉计吧?”
原本准备来扶叶枫的蒋若瑶听到这话,立刻停住了脚步,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此刻,蒋妈妈推着轮椅来到他们跟前。
叶枫刚要张嘴喊人,陈鸣宴却快他一步,叫了声“妈”,接着绕过叶枫去推蒋妈妈的轮椅。蒋妈妈,那个平常总说只认叶枫做女婿的人,此刻却笑着回应陈鸣宴,拉着他的手聊个没完。原来,大家都晓得这场婚礼真正的新郎是陈鸣宴,唯有叶枫还被蒙在鼓里。
叶枫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胳膊,站起身来,蒋妈妈见他要走,猛地叫住他:“你要是走,先把西服脱下来,那可是定制的,和瑶瑶的婚纱是一套的。”叶枫看着她眼中那陌生的冷淡,心里猛地一沉。的确,外人终归是外人,她可是蒋若瑶的妈妈,怎么可能不向着她。
周围无数双好奇的眼睛都瞅着叶枫,让他觉得特别不自在。叶枫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件小了的西服脱下来,丢给了陈鸣宴。陈鸣宴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直接穿上,居然非常合身。看到这情景,叶枫忽然笑了。怪不得他说定制的西服怎么这么紧,原来不是西服的问题,是人有问题。
陈鸣宴盯着叶枫的西服裤子瞧:“叶枫哥,这外套和我这身不配,你不介意把衬衫、裤子全换给我吧?”衣服并没有所谓的颜色差异,他这么讲,不过是想让叶枫当众难堪罢了。眼看着不少宾客都举起了手机,叶枫扭头就走。
突然,一个轮椅挡在了叶枫面前。蒋妈妈冷冷地看着叶枫,强硬地说:“脱了,这衣服是瑶瑶买的,你没权利擅自穿走。”蒋若瑶没有阻拦她妈妈和陈鸣宴的步步紧逼,而是站在一旁,埋怨地看着叶枫,欲言又止。
目睹一切的叶枫只是淡然一笑,点点头:“我去更衣室换下。”陈鸣宴撇嘴道:“叶枫哥,真没必要这么麻烦,当众换下来没什么的,大家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这一来一去得多浪费时间啊。”“再说了,沙滩上穿的可比这个轻薄多了,你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上了?”叶枫握紧拳头朝着陈鸣宴走去。
蒋若瑶见叶枫要发火,急忙挡在陈鸣宴身前,拉着叶枫的手:“鸣宴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当真。”
周围的年轻人们更是七嘴八舌地嘲笑:“不是吧,玩笑都开不起,怪不得瑶瑶要嫁给别人,这姓叶的也太没意思了。”
婚礼变成了闹剧,蒋妈妈更是气冲冲地直视叶枫:“够了!你非要毁了瑶瑶的婚礼才肯罢手吗?”
叶枫望着蒋若瑶哀求的眼神,只觉得好笑。明明是他的主场被人占了,到最后他成闹事的了?和这群三观不正的人争辩不过是白费口舌,叶枫懒得再多说,转身就走。
“妈,我跟着叶枫去拿下衣服。”蒋若瑶解释了几句,便小跑着跟了上去。她不合时宜地闯入了更衣室,难得轻声解释:“抱歉,我妈年纪大了,有些不讲道理,你别生她气。”“今日我和鸣宴结婚,是我妈执意要求的,她生病禁不起刺激,所以我才配合演戏。”她虽说是演戏,可眼底的欢喜不像是假的,对小孩的爱也是真心实意。
要是以往,叶枫会吃醋到发狂,接着大声质问她到底爱不爱自己。但如今,叶枫毫无感觉,满不在乎地开口:“嗯,晓得了。”原本准备迎接一场吵闹的蒋若瑶猛地一顿,惊讶地看了叶枫一眼。蒋若瑶以为叶枫终于懂事了,笑着扑进他怀里:“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等回去后我们加把劲,要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叶枫什么都没说,她却以为哄好了,自顾自拿着衣服离开了。
以前的叶枫就这么容易哄,一个拥抱,一个承诺,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蒋若瑶觉得许诺给叶枫生个孩子,足以平息他今天所受的屈辱。可她似乎忘了,他们都还没领证。如今,这婚叶枫都不想结了,更不会要什么孩子了。
叶枫独自回到了他的家。
屋里杂乱无章,堆满了快递箱,蒋若瑶买的全是儿童用品。
叶枫刚看到时,还以为蒋若瑶怀上了,想给他一个惊喜,他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但叶枫万万没料到,这些其实是蒋若瑶给她外面孩子买的。
叶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发呆。
抬头瞧瞧这熟悉的家,这里装满了他七年的回忆。
他曾以为,虽说屋子不大,但每一样东西都充满着温暖。
蒋若瑶虽说经常忙于工作,不常在家,但每次出差回来,她都会记得给他带点小物件。
她还会紧紧抱住叶枫,温柔地讲:“你辛苦了”。
蒋妈妈虽说总是爱发火,但叶枫只当她是生病了,心情不佳。
但现在回想起来,叶枫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笑。
蒋若瑶给他的礼物,都是些围裙、手套、洗衣液之类的家用东西。
她总是嘴上说“我不愿你受苦”,却把叶枫困在家里,把本该她照料的瘫痪母亲,推给了叶枫。
现在回头想想,婚礼上的变心,并非偶然,只是她们不再需要叶枫,所以不再伪装。
既然如此,叶枫也该离开了。
叶枫摇了摇头,收起了情绪。
突然看到桌上有个小礼盒,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爱心的便利贴,写着:
“叶枫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瑶。”
落款处还有蒋若瑶俏皮的签名,和一个轻吻的颜文字表情。
这是个很用心的礼物,但叶枫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快乐的心境。
叶枫连拆都不想拆,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他回到房间,开始收拾物品。
这些年来,叶枫把蒋若瑶的衣柜塞得满满的,包多得都挂不下。
但叶枫走的时候,他的东西少得连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叶枫苦笑着晃了晃脑袋,从柜子里头翻找出他跟蒋若瑶这七年的桩桩件件。
除了日常用罢的生活用品,能留存的,仅有几张裱起来的合照,还有她在明信片上手写的情书。
即便这般,叶枫仍珍视至极,更是小心谨慎地收藏着。
可如今,这些虚假之物,他再也不在意了。
叶枫把这些物品整理好,连同他对蒋若瑶的爱,一并拎出去扔掉。
等叶枫扔完垃圾回来时。
屋里灯火明亮。
五岁的小孩甜甜地唤着外婆,蒋妈妈更是欢喜得眼睛笑弯,一个接一个红包塞进小孩兜里。
这是陈鸣宴的儿子陈肖鹏,也是闹婚的小主角,此刻他们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叶枫不合时宜地推开了门,温馨的氛围瞬间凝固。
蒋若瑶见到叶枫的刹那,笑容消逝,沉着脸质问: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为何要扔掉?”
“你晓得我为挑这个礼物,费了多大心思吗?”
叶枫朝蒋若瑶那边望去,才晓得,自己丢进垃圾桶的礼盒,又被她捡回来了。
她说完后,自己动手把礼盒拆开,从中取出一条崭新的围裙。
叶枫只是轻蔑地一笑,没吭声。
蒋若瑶发完火后,又冷静下来。
她每次都是如此,短暂地生气、发火,可很快就会向叶枫低头道歉。
以前叶枫还以为她性格好,直到现在才明白,她只是太会伪装。
而叶枫被骗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她上前,想亲手给叶枫穿戴,语气又恢复到以前那般温柔:
“之前你说围裙太旧了,想换个新的,可家里开销大,我想着凑合着用就行。”
“但仔细琢磨,还是委屈了你。”
“所以,我就专门给你定制了一条,上面还印着你最喜欢的海贼王图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
蒋若瑶满怀期待地看着叶枫,真诚地等着他的回答。
但叶枫只觉得很荒唐。
他们在一起七年了,不是七天。
蒋若瑶的所有喜好和小习惯,叶枫都清清楚楚。
每次生日都能依照她的喜好送礼物,甚至做饭的口味都顺着她。
可她怎么能做到,对自己一无所知呢?
谁又会喜欢,自己的生日礼物只是一条做饭时穿的围裙!
哪怕只是一个水杯,一副墨镜,都比这实用。
叶枫被她逗笑了,懒得回应。
而身旁的陈鸣宴立刻眉开眼笑地把围裙接过来欣赏,还朝着蒋若瑶竖起大拇指,使劲夸赞:
“哇,这礼物太棒了吧。”
“瑶瑶,这图案不是官图诶,我怎么没见过。”
蒋若瑶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没了,满意地大笑,还得意地解释:
“那是当然,这图案可是我专门请画师画的,花了我两千多呢。”
“我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花两千块钱能买好多东西呢,可她非要去定制一个对叶枫而言,完全没什么用处的图案。
陈鸣宴笑得前仰后合,把围裙往叶枫手里一递:
「叶枫哥,赶快试试这份礼物,瞧瞧合不合适,可别辜负了瑶瑶的一番心意。」
他分明是在打趣,存心要让叶枫难堪。
叶枫静静地扭头看向他:
「这么喜欢,那就送你好了。」
陈鸣宴脸色一沉,刚要发火,蒋若瑶挑了挑眉毛,轻声拒绝道:
「不行,哪有送围裙的道理。」
「鸣宴你要是真中意这图案,我明天找人定制个手办,寄给你。」
陈鸣宴欣喜若狂:
「瑶瑶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晓得我最喜欢收集动漫手办?」
蒋若瑶被夸得眼睛都眯成了弯月,但她还是故作谦虚:
「哪有,就是上次陪你逛街,见你在手办那儿多看了两眼,随便猜猜的,没想到猜对了。」
陈鸣宴嘴上夸赞着蒋若瑶,眼神却带着挑衅看向叶枫:
「你太贴心了,做事周全,做你老公肯定特幸福。」
叶枫抬头望向蒋若瑶。
原来蒋若瑶也明白,没人会喜欢围裙这种礼物,可她依旧送给了他。
她也并非粗心大意,还是能够细心地留意到陈鸣宴的喜好。
但她就是不愿去了解叶枫这个枕边人的心思,连个礼物都买不好,还装傻充愣。
她和陈鸣宴说说笑笑,见叶枫既不说话也不行动,她就不满意了。
蒋若瑶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围裙,拉着叶枫的手非要给他戴上:
「不送你礼物你不开心,现在我送了你还是绷着脸,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满意?」
叶枫懒得搭理她,甩开了她的手。
他回来后没像平常那样收拾房间,蒋若瑶她们被叶枫伺候惯了,更没这种意识。
如今致使房间里堆满了拆完快递的空盒子。
叶枫直接跨过一堆快递盒子,准备进屋拿行李箱走人。
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他们爱玩随他们便,他可不陪着玩。
而蒋妈妈原本在逗小孩,她见叶枫准备进屋,还以为叶枫是躲着不想做家务。
她直接转动电动轮椅,拦住了叶枫,张嘴就是一顿训斥:
「你看看这家里乱成啥样了?你都不打扫干净,还想躲到哪儿去?」
「我女儿拼命赚钱养你,可不是养个吃白饭的小白脸。」
叶枫朝她看了一眼,这么假的话她也说得出来?
当初叶枫的工资比蒋若瑶还高,蒋妈妈生病后,绝望地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哀求道:
「瑶瑶要是从这个公司辞职,怕是再也找不到好工作了。」
「你不一样,你有学历有技术,无论何时社会都会重新接纳你。」
「叶枫,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深爱着瑶瑶,无论你做啥选择我都支持你。」
那时蒋若瑶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久久难以做出决定。
为了不让她为难,叶枫辞了工作,留在家里照顾她病重的母亲。这一番照料,足足持续了五年之久。
她们心里也明白,这些年,叶枫花的全是他自己积攒下来的积蓄。
直至前两天叶枫的卡余额归零,他才向蒋若瑶伸手要过一回钱。
仅仅就这一回,而且所要的不过是五百块的买菜钱,然而在蒋妈妈口中,叶枫却成了只会花她女儿钱财的无用之人。
叶枫又瞅了蒋若瑶一眼,她低垂着头不吭声,对她母亲所言全盘默认。
他只感到这事荒谬至极。
叶枫全心全意照料一个瘫痪病人长达五年,可蒋若瑶背着他在外面生了个孩子不说,她们母女还觉得叶枫亏欠了她们,要求他毫无怨言地回报她们。
以前叶枫太过愚笨,不过往后不会再如此了。
而蒋妈妈见叶枫一直站着不动,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严厉地呵斥道:
“你是木头人吗?怎么还不收拾。”
蒋若瑶这才抬头望向叶枫,她不觉得她母亲说的话过分,反倒拽了拽叶枫的衣服,挑眉劝说道:
“大喜的日子,别让妈不开心,你赶紧去收拾吧。”
叶枫依旧没有行动。
陈鸣宴见气氛僵持住了,假意殷勤地开口道:
“妈您别气了,人有懒惰习性很正常,我来就行,我从小就勤快。”
他连打扫的动作都还没施展出来,蒋若瑶便心疼地打断道:
“不用了,你是客人,坐着就好。”
说完,她满眼失望地看着叶枫,埋怨道:
“你瞧瞧鸣宴多机灵,还勤快,你怎么也不跟着学学,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懒了。”
这些年叶枫包揽了所有家务,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们七年,就这一次没打扫卫生,便成了她嘴里嫌弃的懒汉。
而陈鸣宴只是嘴上说说,蒋若瑶就夸赞他勤快。
爱与不爱实在是太分明了。
叶枫不想跟她们过多争执,但他首次违抗她们的指令,这让她们都很不痛快。
蒋若瑶只是靠在一旁生闷气,蒋妈妈则是恶语相向地指责道:
“果然是没妈管教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叶枫忍无可忍,直接一脚把凳子踢翻。
五岁的陈肖鹏顿时被吓得大哭起来。
至此,伪装的和平假象彻底被撕开。
蒋若瑶一边抱着孩子轻声安抚,一边气愤地吼他:
“你疯了,我妈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你要是有教养,会当众摔东西吗?”
望着这一家人丑恶的面容,叶枫冲进房间拿好行李,径直朝门口走去。
蒋若瑶愣了好一会儿,问道: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叶枫头也不回地说道:
“蒋若瑶,我们分手。”
蒋若瑶呆住了,她拦住叶枫的去路,挑起眉头说:
“叶枫,你不会真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和我分手吧?”
小事?
叶枫冷冷地看着她,反问:
“我们在一起时,你给陈鸣宴生了个孩子,这也算小事?”
听到这话,蒋若瑶突然笑了起来:
“心里有鬼的人看啥都脏,肖鹏是我表姐和鸣宴的孩子。”我小姨早早离世,生下孩子后也离开了人世。
我不过是帮忙照料一下孩子,这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陈鸣宴满脸无奈地插话道:
叶枫哥,你实在太不懂得感恩了,要是我有个这般热心且重情的老婆,肯定会把孩子一家接到家里悉心照顾,哪会像你这样,只顾及自己。
她们又再度围着叶枫指责起来,把他说得一无是处。
可既然是表姐的孩子,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去照顾,还让孩子喊她妈妈?
更是搞砸了叶枫梦寐以求的婚礼,让他在众人跟前丢尽了颜面。
叶枫抬头一望,母女俩脸上浮现出同样厌恶的神情。
此刻,真相究竟如何,已然没那么重要了。
叶枫懒得去争辩,而蒋若瑶仍在步步紧逼:
你怎么不学学鸣宴,他多贴心呀,他还晓得你受委屈了,让我别忘了给你补办一场婚礼。
这简直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他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提出抢婚这种无理要求,而不是事后假惺惺地提补偿。
陈鸣宴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来劝架:
我真该和孩子妈一同去死,我们的命不值一提,千万别因为我影响到你们夫妻的感情。
我现在就带着孩子去跳江,彻底从你们的生活里消失。
说着,她直接拉着陈肖鹏的手往外走,小孩立马哭了起来:
妈妈我不想死,你让坏叔叔走开!
蒋若瑶的脸色愈发阴沉,直接拽住叶枫的行李箱:
叶枫,你别再胡闹了,我已经疲惫不堪了,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了。
蒋妈妈气得大骂:
瑶瑶,让他走,我倒要瞧瞧他一个没家的人能去往何处?
没错,叶枫已经没有家了。
当初为了给蒋妈妈治病,叶枫卖掉了父母留给他的房子。
如今更是为她们耗尽了所有积蓄。
所以她们母女才会如此拿捏叶枫,觉得叶枫离不开她们。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叶枫虽说在家,然而对于他的工作邀请却从未间断过。
叶枫留下来只是因为对蒋若瑶的爱,可现在叶枫不爱她了。
在叶枫拿起行李箱准备离开时,陈鸣宴走上前,从裤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钱往他手里塞:
叶枫哥你没钱啦,我借你点钱去住酒店,等瑶瑶和妈消消气,你再回来。
叶枫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
不是要跳江吗?这点钱你还是留着给自己买骨灰盒吧。
原本还想再劝劝叶枫的蒋若瑶听到这话,气得一脚把他的行李箱踢出了门:
滚!走了就别再回来!
门被重重关上,叶枫拎着行李箱出门吹着冷风。
他随便找了个酒店先住下,给学长打去电话:
学长,你之前的邀约,我答应了。
电话那头,学长兴奋地说道:
太棒了叶枫,你终于想通了,不过你能接受外派吗?至少得三五年。
叶枫回答说没问题。学长面带笑容说道:
“明日我给你筹备一场欢迎会,好让你与团队里的同事彼此结识一番。”
叶枫这些年为了蒋若瑶母女,几乎舍弃了自身的未来,如今,是时候再度启程了。
他应允了,交谈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洗过澡后,叶枫躺在酒店的床上,正悠然自得地刷着视频。
忽然,他收到了陈鸣宴发来的视频。
叶枫随手点开观看。
蒋若瑶身着那件准备送给叶枫的围裙,在厨房里忙着做饭。
然而在叶枫的记忆里,蒋若瑶是个连炒青菜都会炒糊的糊涂蛋。
自从那次蒋若瑶险些把厨房给烧了之后,叶枫就再也没让她进过厨房,就连洗碗都是叶枫自己动手。
而此刻,那么沉的铁锅,蒋若瑶单手就能轻松颠起来,炒菜的模样,好似在饭店干了十年的大厨。
手机震动着,陈鸣宴紧接着发来文字。
“叶枫哥,你老婆做的饭可真好吃,你没尝过吧?”
“你真是个呆子,瑶瑶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做出一手好菜,她只是不想伺候你,所以装作不会做饭,你还真信了。”
叶枫看着陈鸣宴发来的嘲讽表情包,没有吭声。
他猜到了。
蒋若瑶骗了他整整七年。
叶枫深吸一口气,已然打算关掉手机屏幕。
但陈鸣宴又发来一段话。
“你知道七年前,她为何会选择你吗?”
叶枫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虽说他已心灰意冷,不再深爱蒋若瑶。
但叶枫一直很疑惑。
蒋若瑶明明不爱叶枫,为何却在七年前那般热烈地追求他?
蒋若瑶会每日给叶枫带早餐,会跟在他身后,一遍又一遍地表白爱他。
叶枫在工作上遭遇挫折的时候,蒋若瑶也会搂住他,安慰他......
最后,蒋若瑶更是在豪华的餐厅里,布置了美轮美奂的场景,当众向叶枫表白。
叶枫最终还是没能抵御住这热情的邀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记忆中的蒋若瑶阳光热情,满眼都是他。
正因如此,叶枫才弄不懂她的心思。
而现在,陈鸣宴的一张张照片和他说的话,为叶枫解开了疑惑。
“瑶瑶和她表姐同时喜欢上了我,为此两姐妹吵得面红耳赤,闹得不可开交。”
“我给她们各自两个月的时间好好表现,最后我会从中挑选一个。”
“两个月后,她们各自定好了餐厅等我去,我的选择不是瑶瑶。”
“但瑶瑶不愿意浪费白白准备的场景,所以把你叫出去了,没想到居然就此成就了你们。”
“而你就更可笑了,居然真的以为这是爱!”
他发来的只是文字,但叶枫却听出了这背后的嘲讽。
怪不得,蒋若瑶表白得很突然。
现场的音乐也不是叶枫喜欢的,甚至就连送他的鞋子,尺码都是小的。
那时蒋若瑶红着眼给叶枫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鞋子尺码,所以买小了。”她落泪之际,叶枫还傻乎乎地宽慰她。
即便过了许久回想起来,仍会觉得颇为幸福。
然而未曾料到,这场精心筹备的表白场景,仅是陈鸣宴所摒弃的。
叶枫每日的早餐,亦是蒋若瑶为陈鸣宴预备的,她给叶枫的那份,不过是陈鸣宴吃剩的。
而叶枫不过是她鱼塘里的一条鱼,是她落选后的备用选择。
叶枫关掉手机,不再过多思索。
反正他们尚未成婚。
叶枫的人生还漫长着呢,往后他只会为自己而活。
次日叶枫起床后在外面溜达了一圈。
临近中午,他才朝着预定好的饭店走去。
刚一踏入,便瞧见蒋若瑶正在为陈肖鹏操办五岁生日宴。
蒋妈妈还满脸笑意地给陈鸣宴夹菜,直说他是个贴心的好女婿。
陈鸣宴笑着回应“应当的”,他眼角余光瞥见叶枫时,更是直接带着挑衅意味地轻吻了一下蒋若瑶的脸颊。
蒋若瑶瞬间娇羞一笑,依偎倒在陈鸣宴的肩膀上。
此时,蒋若瑶怀中的陈肖鹏看到了叶枫,小手指向他:
“妈妈,坏叔叔在那儿。”
蒋若瑶听闻转头一看,与叶枫目光相对,她瞬间呆立在原地。
陈鸣宴紧挨着蒋若瑶站着,脸上挂着笑意,目光紧盯着叶枫:
“叶枫,你该不会是来这儿捣乱,破坏孩子的生日派对的吧?”
“要是你心里不痛快,尽管冲着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我现在就向你赔不是。”
话刚说完,他突然在叶枫跟前跪了下去,啪啪地扇起自己的脸,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但叶枫心里清楚,陈鸣宴并非真心悔过,他只是借机挑起事端,想让蒋若瑶对叶枫死心。
如此,陈鸣宴便能完全融入他们的家庭了。
蒋若瑶本想向叶枫解释些什么,可看到这一幕,她彻底打消了念头。
她赶忙扶起陈鸣宴,怒目圆睁地瞪着叶枫:
“你真让人厌恶,连孩子都不放过。”
“多亏鸣宴昨天大度地原谅了你的莽撞,还劝我原谅你,早点让你回家。”
蒋妈妈推着轮椅过来,也是怒目而视:
“跪下给小寒道歉,不然你就别想再迈进这个家门。”
陈鸣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怎敢让叶枫哥道歉呢,只盼你以后别再针对我的孩子,他才五岁,啥都不懂。”
“都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懂事,惹恼了你,今天我就把这瓶白酒喝了,算是给叶枫哥赔罪。”
说着,陈鸣宴抢过旁边桌上的一瓶白酒,直接打开瓶盖,一饮而尽。
蒋若瑶急忙冲上去阻拦他,满心忧虑:
“鸣宴你别冲动,这酒喝下去你会承受不住的。”
“叶枫,你这是要干什么?站在那儿不动,你是想逼死他吗?”
叶枫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这时,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人,叶枫的学长见状,赶忙过来解释:
“你们误会了,叶枫是来参加他的入职宴会的。”蒋若瑶微微一怔,怒气有所消减,带着好奇望向叶枫:
“要给你办入职宴?”
“你找工作怎么都不先跟我商量一下,你要是不在家,那我妈谁来照料呀!”
叶枫刚要张嘴说话。
蒋妈妈抢先一步,满脸得意地说道:
“瑶瑶,别求他。”
“他想走就走,鸣宴也能把我照顾得妥妥当当。”
陈鸣宴浑身散发着酒气,赶忙做出保证:
“妈,照顾人算不上啥难事,以后你就安心把这些杂事交给我吧。”
蒋若瑶更是面带笑容夸赞道:
“鸣宴,还是你心地善良,不像叶枫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只想着他自己。”
“要是早晓得他是这种人,我就不会答应跟他结婚了。”
蒋若瑶这些话语明显是讲给叶枫听的。
她就是想让他吃醋,从而去和陈鸣宴竞争。
但叶枫只觉得这事很可笑。
都说长时间照料病人,就算是孝子也会不耐烦,更何况照顾的还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照顾病人一两天或许还行,可时间一长,谁都承受不了。
叶枫也很好奇,陈鸣宴能把这深情的戏码演多久。
这时,学长突然挑眉看向叶枫:
“叶枫,你不是说你没结婚吗?结婚的不能外派,要是隐瞒被发现可是会被开除的,学弟你可别害我。”
他们公司确实有这样的规定,叶枫也说过自己未婚。
当初他们原本打算去领证的,可蒋若瑶为了陈鸣宴父子爽约了,所以最后证没领成,她还把这事给忘了。
叶枫刚要开口解释。
蒋若瑶突然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抓住了叶枫的把柄,得意地讲:
“你要是敢走,我就去举报你,让你丢了工作,你也不想连累好心帮你的学长吧。”
叶枫为了蒋若瑶几乎放弃了一切,可蒋若瑶却想剪断他的翅膀,永远把他困在牢笼之中。
叶枫笑了笑说:
“举报我?蒋若瑶,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蒋若瑶却脸色一沉:
“婚礼就算没办完也没影响,不管怎样,我也是你老婆,你不能扔下我和我妈出国。”
叶枫冷笑着从包里拿出户口本,指着上面的未婚二字:
“蒋若瑶,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根本没领证啊。”
叶枫的话让蒋若瑶一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叶枫的事情总是记性不好。
领证没办成之后,叶枫曾经提过一次。
但她只是随便应付了一下:
「这事儿不算大,等有空了再去领,不急,先把婚礼办了。」
叶枫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就没再催促。
但当初谁也没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意外情况。
所以现在,叶枫能够轻易地离开她,没有任何束缚。
蒋若瑶的目光还停留在未婚两个字上,久久没有回过神。
陈鸣宴快步走到跟前,他也没想到叶枫真的愿意放手,但还是安慰地拉了拉蒋若瑶的手。
他低下头,装作一副为她考虑的模样,却说出了火上浇油的话:
「瑶瑶,看样子他根本没打算和你长久,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这才被他骗了。」叶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要是叶枫真如他所言那般,就不会为了蒋若瑶舍弃诸多,最终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然而,此刻再多的争辩都毫无用处。
他们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反正叶枫打算离开了,眼不见心就静。
原本在发呆的蒋若瑶,听到陈鸣宴的话语,忽地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蒋若瑶凝视着叶枫的双眼,发觉他的话不似作假,蒋若瑶的心猛地慌乱起来,张嘴想要留住他:
「叶枫,近来我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误会尚未解开。」
「我们回家好好聊聊吧,吵架、冷战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叶枫冷漠地看着她。
他们之间,哪有什么误会,不过是一方不想再继续演下去了。
面对蒋若瑶饱含爱意的目光,叶枫只是不屑地一笑:
「蒋若瑶,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可解决的。」
说完,叶枫招呼上学长,准备进入包厢聚餐。
学长一直站在叶枫身旁,他瞧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好奇地举起手机拍视频,他挑了挑眉:
「没什么事儿了,大家都散开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人群带着未尽的兴致散去。
唯有蒋若瑶的情绪始终低落。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叶枫身上,仿佛稍一眨眼,就会永远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
随着叶枫和学长说说笑笑地迈向包厢。
「叶枫......」
蒋若瑶呼喊着叶枫的名字,追赶着他的脚步。
她依旧心存期待,叶枫会像往昔一样,听到她的呼喊后,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等她。
但叶枫没有。
叶枫装作没听到她的呼喊,连头都没回。
蒋若瑶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了身后。
陈鸣宴急切地呼喊着她,想要把她扶起来。
然而蒋若瑶却只是不停地呼喊叶枫。
往昔,叶枫对蒋若瑶关怀备至,她哪怕只是轻轻碰一下,他都会紧张得不行。
记得有一回他们发生争执,蒋若瑶不小心扭伤了脚,叶枫立刻抛开争执,抱起她直奔医院,并大声求助。
医生和护士都笑他是个愣头青,觉得只是扭伤脚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叶枫依旧心疼不已,甚至自责,为何要和她争执,为什么不能让让她,让她遭受这份痛苦。
自那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叶枫总是先让步,先道歉。
往事如过眼云烟,叶枫不禁反思,是否正是他一次次的宽容,才致使蒋若瑶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思索过后,叶枫摇了摇头,一切都已结束,都过去了。
不管她是真摔还是假摔,叶枫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叶枫和学长一同走进了包厢,全然没留意到蒋若瑶在背后的悲伤。
包厢里,众人欢声笑语,喝了不少酒。
学长喝得酩酊大醉,和这些年轻人聊起了叶枫当年的光辉事迹。省状元,专业排名首位,刚毕业就被国内顶级企业挖走,一入职便坐到了主管的位子上......
听闻这些过往之事,就连叶枫自己都有些神情恍惚。
他们纷纷向叶枫发问,为何要离开那家顶尖的公司,舍弃名利。
叶枫只是微微一笑,自行罚了三杯酒。
手中的酒杯透着寒意,也勾起了他那些被尘封的往昔。
彼时的叶枫,因对已逝父母的思念之情,格外渴望家的温暖。
即便他拥有财富,有着良好的发展前景,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然而每次叶枫回到家中,皆是一片昏暗,他多么期望在这黑暗之中,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点亮的。
蒋若瑶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她将喝醉的叶枫送回家,在他迷迷糊糊之际,递给他一碗醒酒汤。
就在那一刻,叶枫内心深处的空缺被瞬间填补。
于是,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觉得,他能够为了这个家舍弃一切。
舍弃职位、舍弃金钱、舍弃自我......
但当叶枫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后,美梦却瞬间破碎。
她们依旧如往昔一般,可叶枫却深切明白,一切皆是假象。
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叶枫连愤怒的情绪都消逝了,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犹如一台被拔掉电池的机器。
叶枫正发呆时,学长搂住他,要给他灌酒。
阴郁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叶枫毫无顾虑地喝着酒。
吵吵嚷嚷到半夜,叶枫带着满身酒气从包厢出来,与学长同事们逐个告别。
叶枫晕晕乎乎的,眼前的道路仿佛都在晃动,他望向前面,恍惚间看到蒋若瑶迎着冷风,站在门口等他。
那一刻,叶枫仿佛回到了他们确定恋爱关系之前。
无论他喝酒应酬到多晚,只要一出门,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蒋若瑶。
叶枫问蒋若瑶为何要等他,大晚上的,女孩子走夜路多不安全。
她却笑得眉眼弯弯:
「如今是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多不安全的,倒是你喝成这副模样,我很担心你会醉倒,冻死在路边。」
她有这种担忧并不奇怪,这里的冬天很冷,每年都有酒鬼在外被冻死的新闻。
叶枫没有多讲,只是每次在她送完自己后,又打车送她回家。
他以为他们在一起之后,会一直这般幸福下去。
但确定恋爱关系后,蒋若瑶却不再等待了。
有一回叶枫真的醉倒在路边,稀里糊涂睡了一觉,醒来后冻得浑身僵硬。
叶枫回到家后,蒋若瑶却没有过问半句,只是习惯性地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那时,叶枫虽说心里空落落的,但还是自我宽慰,她只是工作太忙了。
但站在现在回顾往事,才彻底醒悟。
蒋若瑶只是不爱他,从来都未曾爱过。
一晃神的工夫,蒋若瑶搭在手上的棉大衣已披在了他的肩上。蒋若瑶被冻得浑身打颤,娴熟地挽住他的胳膊,一双乌黑的眼睛瞅着他,带着些许央求:
「叶枫,别折腾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要回去吗?
那个地方是她的归属,却并非叶枫的领地。
叶枫没出声,只是静静地松开了她的手。
蒋若瑶眼中瞬间浮现出失望,她窘迫地移开目光,不停地揉搓着那双冻得通红的手:
「今年冬天来得好早,冻得我直打哆嗦。」
她有意唠唠叨叨,做出各种小举动,暗示自己此刻冷得厉害。
叶枫心里清楚,她这是盼着他能帮她暖暖手。
蒋若瑶向来体质偏寒,格外怕冷。
无论她穿得多厚实,手脚始终冷冰冰的。
每次瞧见蒋若瑶的手冻得红彤彤的,叶枫总会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用自身的体温温暖她。
那时,她根本无需这般多的小动作,叶枫总会提前为她备好暖宝宝和暖宫贴,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别着凉了。
可叶枫能温暖她的手脚,却暖不了她那颗冷漠的心。
她依旧在陈鸣宴出现后,一次次地抛弃叶枫,始终站在他那边。
想到这些,叶枫脱下大衣,还给了她。
要是叶枫把衣服拿走了,蒋若瑶之后还会来找他纠缠。
那样太麻烦了。
蒋若瑶接过带着他体温的衣服披在身上,却笑得一脸幸福,眼角挂着感动的泪花。
她似乎误解了什么,以为叶枫这个举动是给她的台阶,她顺势而下,整个人依偎在叶枫身上,语气轻柔:
「妈妈一直在家里等我们,昨天你没回去,她担心得不行。」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你也了解她,就是嘴上不饶人,有时候说话难听些,求你别跟她计较,行吗?」
以前每次蒋妈妈对叶枫说难听的话时,她都是用这套说辞。
接着再提起蒋妈妈没生病前,为叶枫做的一顿饭。
那时,叶枫居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老人只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所以脾气会暴躁些。
但现在的叶枫再听到这些话,只是冷笑一声,毫不在意。
昨天晚上,陈鸣宴不但给叶枫讲了他和蒋若瑶姐妹三人的爱恨情仇,还给叶枫发来了好多视频。
蒋妈妈一直在数落叶枫的不是。
说叶枫做的饭不好吃。
可她不知道吗?她是病人,每天都要吃药,她的饮食得清淡。
她埋怨叶枫不够体贴,每次扶她坐轮椅时,都面无表情,连笑一下都不会,好像在嫌弃她似的。
但试问有谁照顾一个瘫痪在床五年的老人,还能每天都保持灿烂的笑容,除了专业的保姆靠这个吃饭会装一下,恐怕没人能做到。
叶枫能照顾她吃喝拉撒睡,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已经超过不少病患家属了。但她仍不满足,甚至拽着陈鸣宴,把他的手与蒋若瑶的手放在一块儿,语重心长地劝道:
「鸣宴,你们正年轻,能再要个孩子。」
「瑶瑶你也别挑了,就鸣宴这帅气的模样,你们生的孩子肯定好看。」
蒋若瑶羞涩地抽回手,嗔怪道:
「妈,你别说了,我和叶枫是夫妻,你说这些话要是被他知道了,他又该发火了。」
蒋妈妈顿时不悦,气得老脸都变了形:
「他有啥好气的?要不是他生不了,你们能七年都没孩子吗?」
“瑶瑶,妈是过来人,你这孩子必须得生,不然等你老了咋办?”蒋若瑶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里,陈鸣宴的声音陡然响起:
“瑶瑶,妈妈也是关心你。”
“不过,妈妈,您别愁,等肖鹏长大了,他会照顾瑶瑶的,瑶瑶也永远是孩子的妈。”
年幼的陈肖鹏在陈鸣宴眼神示意下,紧紧抱住蒋若瑶的腿,摇头晃脑地描绘未来:
“妈妈,等我长大,给你买大屋子,再雇八个保姆伺候你。”
听到他这满是童真的诺言,蒋若瑶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蒋妈妈更是夸陈肖鹏是好孩子,说自己能放心了。
陈鸣宴父子俩把她们哄得服服帖帖。
然而叶枫看到的却是,陈鸣宴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上只是在用手机拍视频。
而蒋若瑶头发凌乱,一边喂孩子吃饭,一边还要帮半瘫的母亲擦嘴。
陈鸣宴老是有意无意地夸蒋若瑶给他买的手表好用,买的背包很酷,他只是在叶枫面前显摆蒋若瑶对他的好,却从没为蒋若瑶付出过啥。
蒋若瑶却因他长得帅,嘴甜,就深陷其中,早晚会自食恶果。
至于蒋妈妈提起自己不能生的话题......
叶枫转头看了蒋若瑶一眼。
蒋若瑶没明白他的意思,撩了几下头发,想展现给他最完美的样子。
但叶枫只是无奈地把视线移开了。
蒋妈妈思想守旧,之前一直催生孩子,可蒋若瑶和她谈过之后,她就再不催了。
那时叶枫还以为蒋若瑶说服了她妈,可现在看来,蒋若瑶只是简单地把责任推到了他身上。
告诉蒋妈妈是叶枫生不了,所以才对她这么好,不离不弃。
怪不得,那次之后,原本对叶枫客客气气的蒋妈妈突然变得傲慢起来,态度也越来越差。
原来,这一切都是蒋若瑶在背后捣鬼。
至于说叶枫不能生,那纯粹是胡扯。
曾经有一回,他们商量好要孩子,为此提前去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表明,他们双方都没啥问题。
而且医生还说,他们现在是生孩子的最佳年纪。
医生建议完后,叶枫满脸兴奋,可蒋若瑶却惊慌失措。离开医院之际,她牢牢攥住叶枫的手,眼眶再度泛红: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生孩子,我就没法上班了,身材也会走样,听闻生孩子剧痛无比,我会不会在手术台上因生孩子丢了性命......”
蒋若瑶抱住他,哭了整整一夜。
叶枫心疼她,生孩子这事,便不再提起,彻底作罢。
一直以来,不想生孩子的一直是蒋若瑶。
如今却用各种理由两边欺瞒,无非是不想生个孩子,让对陈肖鹏的那份独宠被分走。
然而她或许并非那般爱孩子,只是爱屋及乌,得不到的总是让人心里痒痒。
忽然,叶枫感觉背后被某物砸中,一个钥匙扣掉落在他脚边。
叶枫这才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回头看去。
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朝前走,蒋若瑶早就被他甩在后面一大截。
蒋若瑶喊了他好几回,可他走神得厉害,压根没听见。
瞧见叶枫终于停下,她小跑着追上来,带着哭腔埋怨道:
“你走那么快干啥,我都追不上你了!”
往昔她总跟在叶枫身后,向来都是叶枫停下脚步等她,她才追得上。
可如今,叶枫不愿再等她了。
叶枫对她淡淡一笑:
“没事,以后你永远都追不上我的脚步了。”
蒋若瑶本想揍叶枫一拳,可听到叶枫这话后,动作猛地停住:
“你这话啥意思?”
自然,就是字面意思。
但叶枫只是摇摇头,觉得没必要向蒋若瑶过多解释,他加快脚步,独自离开。
叶枫在这座城市待了八年,其中七个年头都与蒋若瑶一同度过。
他对这儿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也能勾起他们往昔的诸多点滴。
他们曾在树下的秋千上玩耍,却因一个小孩哭闹争抢,被孩子奶奶赶走,两人一边走一边数落那孩子调皮。
他们还在街头巷尾嬉笑打闹,甚至救过一只差点冻死的流浪猫,他们把它送到宠物医院,又带回家里,可那只猫最终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寒冷冬天,蒋若瑶为此难过了许久......
无数细微的记忆在叶枫脑海浮现,但这些承载他美好回忆的片段,也随着他坚定的步伐,渐渐被他抹去。
一阵寒风吹来,冷得钻心。
叶枫抿紧嘴唇,原来,爱情也是能够伪装的。
他独自踱步前行,快到酒店门口时,那些回忆差不多已被他清除干净。
正当叶枫准备走进酒店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他面前。
随着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陈鸣宴那张张狂的脸,他气势汹汹地说道:
“叶枫,你太过分了,这么晚了,你怎能把蒋若瑶一个人丢在路边?”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他越讲越兴奋,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蒋若瑶拽了他一下,随后笑着跟叶枫讲:
“鸣宴今儿开车来接咱俩,赶紧上车。”
陈鸣宴被蒋若瑶阻拦了一下,可他的语气仍旧尖锐,他撇撇嘴: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学小孩子离家出走!”
紧接着他又瞅了一眼这家酒店:
“你在家不挣钱,咋还好意思瞎花钱,住这么高档的酒店?”
“蒋若瑶,我是真瞧不出这小子有啥优点,居然让你养了他五年。”
叶枫冷冷地斜了蒋若瑶一眼。
自从五年前她母亲生病后,叶枫就辞掉了工作,在家照料。
叶枫明明用的是自己的积蓄,可蒋若瑶却对外宣称,叶枫吃了她五年软饭。
怪不得蒋若瑶的朋友们都对他嗤之以鼻。
因为蒋若瑶从没在人前说过他的好话。
但蒋若瑶在叶枫的目光注视下,忽然慌了神,向来只会和稀泥的她,难得为叶枫辩解了一句:
“不是这样的,叶枫这五年照顾我母亲,用的一直都是他自己的积蓄。”
这话一说出口,连陈鸣宴都呆住了,没过多久,他便轻蔑地看着叶枫,假装夸赞道:
“我错了,叶枫哥,精打细算还是你最牛,都不花蒋若瑶一分钱。”
“不像我,这么多年来,光是孩子的奶粉、纸尿裤、玩具那些,都不知道花了蒋若瑶多少钱。”
“蒋若瑶还时不时给我买些小物件,你瞧,我这脚上的限量版鞋子,就是蒋若瑶送我的生日礼物。”
“哦对了,还有这腰带、这车内摆件......”
他没完没了地说了一大通,实际上都是在显摆蒋若瑶对他的大方,对叶枫的小气。
陈鸣宴讲完,还故意对蒋若瑶说:
“蒋若瑶,我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要不然我把花的钱都还给你们吧?我看你们过得也挺艰难的。”
蒋若瑶压根没听出他的嘲讽,还以为他真的在自责,更是下意识地安慰道:
“怎么会浪费呢?你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
陈鸣宴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已经朝酒店走去的叶枫:
“这么说的话,某人就配不上这些好东西了。”
蒋若瑶愣住了,突然抬起头,目光落在叶枫身上。
就在这时,她才猛地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推开车门,一路小跑着冲到叶枫跟前,赶忙解释:
“别误会,我给他礼物,只是感激他帮了我,这是正常的礼尚往来,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对吧?”
陈鸣宴也紧跟着下了车,慢悠悠地走到叶枫身旁,帮着蒋若瑶说话:
“叶枫哥,你别往心里去,瑶瑶一直都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心地特别善良。”
“我只是给她送了把伞,她就为了感谢我,买了这个打火机给我。”
陈鸣宴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他那价值五千块的打火机,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又在搬弄是非,可蒋若瑶却瞧不出来。
不过,瞧不出来也罢,这事儿跟他也不相干。
瞅见叶枫又要离去,蒋若瑶赶忙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哭意,显得慌慌张张:
“我也给你买过礼物呀,那次出差回来没给你带,我也没亏待你。”
叶枫原本打算不理会,却还是被她的厚颜打败了,反问道:
“别装了,家用物品也算礼物?”
“明明是大家一块儿用的东西,你说是给我的礼物?”
这一刻,叶枫真想笑。
他以前究竟有多傻,每次收到这种离谱礼物,还觉得蒋若瑶贴心又顾家,不乱花钱。
但如今他才明白,蒋若瑶哪是不乱花,只是不在他身上花钱。
叶枫的质问让蒋若瑶愣在当场,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悔,赶忙低头道歉:
“那你喜欢啥,你告诉我,我会买给你的。”
叶枫从未向她索要过礼物,可她对自己却全然不知。
虽说叶枫也没指望她能给自己买啥像样礼物。
但他为这些年的付出感到不值得。
叶枫冷冷扔下句“不稀罕”,绕过他们走进了酒店。
蒋若瑶还想追上去,却被陈鸣宴揽进怀里:
“别担心,叶枫只是吃醋了。”
“只要你给他买个小礼物,多哄哄他,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情侣之间都是这样,矛盾过后,感情才会更进一层。”
陈鸣宴的这些歪道理,蒋若瑶居然听进去了,没立刻追上去,而是纠结地喃喃自语:
“可是我不知道该送他啥礼物?”
陈鸣宴笑了笑:“这简单,你问问他的朋友不就晓得啦?”
蒋若瑶更苦恼了,眉头紧皱。
她很清楚,这些年叶枫一直陪着她,后来还为了照顾她母亲,留在家中。
本来就没几个朋友,这样一来联系就更少了。
那几个难得的朋友,她也从不关心,更没有叶枫好友的联系方式。
甚至叶枫邀请她时,蒋若瑶都是摆摆手,拒绝去参加:
“算了,你们大男人一起喝酒吹牛,带我去的话,我怕扫你们兴。”
那时,朋友们都羡慕叶枫有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吐槽自家媳妇,一天查八百次岗,即便视频通话给她们看,她们还是要求掀开桌布,好像那儿会藏别的女人似的。
叶枫听到他们的吐槽,却记在了心上。
当初的叶枫还以为蒋若瑶不爽他出去喝酒疯玩,只是想顾忌他面子,所以表达得比较委婉。
毕竟,女人都希望伴侣能围着她转,陪伴在她身边。
从那之后叶枫便很少再出去聚餐了。
但叶枫后来才明白,她不是大度,只是无所谓。
对她而言,错过了陈鸣宴,和谁在一起都只是凑合过日子,那就没必要管那么多,浪费自己精力。想到此处,叶枫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掏出手机,与那些许久未曾联系的朋友再度开启交流。
毕竟他即将远行,不知能否归来,总归要和他们做一场正式的道别。
自从叶枫与蒋若瑶成为情侣后,这是他首次主动提出聚餐,大家都觉得颇为新奇,于是纷纷搁置手头其他安排,赶来与他相见。
叶枫挑选了一家高档餐厅用于聚餐,他们刚一坐下,便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叶哥,你一召唤,我连和妹子的约会都推掉了,究竟是啥重要事儿啊?”
他身后一个戴眼镜的哥们儿撇了撇嘴:
“别装了,谁不清楚你刚分手呢。”
那哥们儿无奈地讲:“是分了,这不又勾搭上新人了嘛。”
他们相互打趣着,话题又转到了叶枫身上。
“不过叶哥,你是不是和女朋友闹矛盾了,以前你可从不带我们玩的。”
“赶紧分了吧,美女多得是,我们都能给你介绍。”
叶枫点了点头,回应道:
“嗯,确实和她分手了。”
原本还在开玩笑的朋友们瞬间愣住,接着一巴掌拍在叶枫肩上,轻蔑地说:
“得了吧,你舍得跟蒋若瑶分手?”
“上次我都瞧见她跟另一个男的逛街,可你不信,非说她只是好心,帮人忙。”
叶枫忽地想起来了。
五年前那次,蒋若瑶陪陈鸣宴去买母婴用品,是提前跟他说过的。
她哭哭啼啼地讲陈鸣宴一个单亲爸爸多不容易,她只是帮忙买点生活用品。
叶枫心软了,就应允了。
所以当时朋友们说起这事,叶枫才会先入为主地觉得,是朋友们的描述有差错。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着,叶枫为蒋若瑶付出了多少。
不说他辞去工作的事,蒋若瑶手上那套房子的房贷一直是叶枫在偿还,她的工作机会,也是叶枫托关系帮她找的。
只要叶枫在,就不许任何人说蒋若瑶的坏话。
所以他们很明白,叶枫有多在乎蒋若瑶,更晓得,叶枫是舍不得离开她的。
但那是过去的他。
如今的叶枫,已然强大到无需任何人来救赎。
“我找到工作了,要去国外工作五年,可能还会在那边定居,不回来了。”
叶枫这话一出,原本还嘻嘻哈哈的氛围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叶枫真的舍弃了蒋若瑶,也舍弃了这座有她的城市。
沉默了好一阵儿,有人说了句“加油”,有人送上了祝福。
也有人叹了口气,欣慰地说:
“分了也好,你现在终于想通了,以前的你怎么劝都不听,就像头拉不回的倔牛。”
在场的各位都对叶枫分手的消息感到开心,他们觉得这比叶枫换工作还要令人激动。
他们聊起了叶枫过去做过的蠢事。
这让他们意识到,蒋若瑶的问题其实早就显现出来了。
记得有一次聚会后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们的女友纷纷匆忙赶来送伞,来的时候满脸怒容,离开时却被拽着耳朵拉走,模样狼狈不堪。
然而蒋若瑶,本应来给叶枫送伞,却许久不见身影,只留叶枫独自在门口等候。
有几位司机询问叶枫要去往何处,他皆摆手拒绝,称女友会来接他。
原本他们用餐之地离家并不远,蒋若瑶开车过来只需十分钟路程。
但叶枫一直等到凌晨三点,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蒋若瑶依旧未现身。
她既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待雨稍小些,叶枫浑身湿透地返家,瞧见蒋若瑶正惬意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之后叶枫在客厅吹头发,不慎吵醒蒋若瑶,她起床后还埋怨叶枫不该半夜洗头。
叶枫有些失落,只是平淡地说:
「淋了雨,不洗会太脏。」
蒋若瑶揉着惺忪睡眼,轻轻拍了下额头:
「哎呀,说好了去接你,结果上个厕所就给忘了。」
「都怪我,最近加班太忙,没休息好,记性变差了。」
言罢,蒋若瑶接过叶枫手中的吹风机,帮他吹干头发。
那一刻,叶枫心中的不满全然消散。
后来叶枫与朋友们谈及此事,他满脸幸福,可朋友们却摇头,觉得蒋若瑶根本不关心他。
叶枫只觉得他们大惊小怪,蒋若瑶性格虽有些粗心直率,但平常对他还是挺细心的。
但如今回想起来,他发觉诸多问题,很多时候,皆是叶枫自己宽慰自己,一厢情愿地认定她的这些举动就是爱。
叶枫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朋友们以为叶枫心情不佳,便一直与他打趣,还笑着说要给他介绍女孩子。
叶枫以为他们只是说笑,便笑着回应:「好啊。」
结果,他们真的笑着去打电话找女孩子。
不久,望着包厢里坐着的漂亮女孩们,叶枫有些无奈。
女孩们都很大度,自我介绍后,拿出微信表示要加好友:
「帅哥,即便不能成为恋人,交个朋友也挺好呀。」
朋友们也在一旁怂恿:
「还害羞呢,你现在单身,加个好友有何妨?」
叶枫叹了口气,刚要妥协扫码,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
所有人都朝动静的方向看去。
只见蒋若瑶手里拿着礼盒站在门口,她环顾一圈包厢,不满地瞥了叶枫一眼,接着宣布:
「大家好,我是叶枫的未婚妻,我叫蒋若瑶,之前常听他说起你们,都怪我工作太忙,今日才有空与你们相见,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蒋若瑶走到叶枫跟前,一把抓起他喝酒的杯子,自己倒满啤酒,连饮三杯。
她喝完后,包厢里的人都冷眼相看,无人出声。没人理会她,蒋若瑶觉得尴尬,斜着眼睛看了叶枫一眼,嘟着嘴埋怨:
“你可是有家庭的人,在外面要晓得跟异性保持距离,明白不?”
实在是讽刺。
她也清楚有伴侣的人应该跟异性保持距离。
可她跟陈鸣宴在一起的时候,何曾有过这种界限?
送他节日礼品,照料他的生活,甚至大部分薪水都花在他身上。
如今叶枫不过是打算加个女生微信,她就开始上纲上线。
再说,他们已经分手了,蒋若瑶更没资格去干涉他。
叶枫没回应她,笑着把包厢里女生的微信都加了一遍。
蒋若瑶脸色难看至极,眼里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看到蒋若瑶吃瘪的模样,叶枫心里有一丝报复的快意。
但很快叶枫就摇了摇头,不再让情绪失控。
这七年的恋爱,叶枫在蒋若瑶身上投入太多,总想找回些什么。
但仔细思量,报复蒋若瑶是小事,他不该在这段不健康的关系里,过度损耗自己。
于是,叶枫调整好心态,只当她是个陌生人。
但叶枫的朋友们却看不下去,替他打抱不平:
“蒋若瑶,你不是有陈鸣宴吗?”
“怎么?发觉他对你不好,回来找叶枫复合?”
包厢里,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
尤其是知晓婚礼事件后,对蒋若瑶愈发不满。
这种充满恶意的目光,即便没说骂人的话,蒋若瑶还是感到委屈,哭了起来。
她含着泪看着叶枫,哽咽着问:
“叶枫,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们嘲笑我,不管不顾吗?”
叶枫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以前的叶枫,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总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站在她那边。
叶枫一直觉得,道理可以回家慢慢讲,但她在外受委屈,自己必须站在她身前。
可蒋若瑶对叶枫却恰恰相反。
有次吃饭,服务员漏记了他们的单子,等了一个多小时,连新来的客人都吃上了,他们连水都没上。
叶枫只是大声问了句“这么久了,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
因为等得太久且带着怨气,语气显得比较凶。
结果,当事人还没怎么说话,蒋若瑶就拉了他一把,指责道:
“你骂他干什么,他只是个服务员,工作很辛苦,再说他又不是故意的。”
“我们今天本来就休息,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她平静的一句指责,让叶枫站在道德的火上烤。
叶枫心想,他只是问一句,并没有骂人。
更何况,辛苦不是工作失误的借口。
错了就要弥补,承担后果,而不是自怨自艾地解释自己多不容易。
当时叶枫还耐心地跟蒋若瑶解释,她根本没怎么听,就敷衍地回了句: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你说话态度要好一点。”
之后叶枫都忘了,那天是怎么度过的。
但自那之后,类似的小事频繁发生。叶枫曾做过解释,也有过争吵,然而蒋若瑶总是满不在乎地敷衍了事。
日子久了,叶枫懒得再多费唇舌,毕竟结果都一样,蒋若瑶根本不会改变,总是让他受委屈,去心疼旁人。
但一回回对小事的忍耐,却积攒成了更大的事端。
直至,婚礼那次的闹剧发生。
忆起这些,再瞧见蒋若瑶委屈的眼神,叶枫冷淡地调侃道:
“他们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你承受不了啊?”
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罢了……
婚礼那天,陈鸣宴当众羞辱叶枫,逼他难堪,蒋若瑶当时就是这般说辞。
如今叶枫把这话回敬给她,她怎么就受不了,哭了呢?
蒋若瑶抽抽搭搭地说:
“玩笑得让当事人觉得有意思才算,不然就是嘲讽!”
“叶枫,你可是我男友啊,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原来她心里明白得很,只是一直在装傻。
就连婚礼上,蒋若瑶也清楚陈鸣宴是故意针对叶枫,晓得她妈妈话里有话。
但她依旧选择站在他们那边,为他们的行为找托词。
到头来,受委屈的唯有叶枫。
说到底,只因为他不被重视。
但如今,鞭子抽到了她自己身上,她终于感觉到疼了。
她没有自我反思,反倒怪叶枫没保护她。
叶枫只是冷淡地说:
“你不满意可以走,我没请你,是你自己来的。”
蒋若瑶被叶枫的话惊住了。
她发觉,那个一直保护她的男人,真的变了。
蒋若瑶不再纠结那件事,只是低头,委屈地拨弄着手指:
“以前,你一直叫我来聚会,可我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开身。”
“现在我来了,你又不愿意,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错,她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忙着工作,下班还得给陈鸣宴做饭,给他儿子当保姆。
而对叶枫,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瞧见她真的委屈了,叶枫只能表示很羡慕这种脸皮厚,只消耗别人精神力的人,有这能耐,何愁成不了大事。
叶枫冷笑着看向她:
“别忘了,之前我想让你来,是因为你是我女友,现在,你算哪根葱,我凭什么要请你来?”
叶枫早就跟她提过分手,可她还是纠缠不休。
叶枫真的不明白,如果说以前他是蒋若瑶的备胎。
那现在呢?蒋若瑶身边都有陈鸣宴了,不应该让他滚得远远的吗?
蒋若瑶脸色煞白,一副遭受了极大伤害的模样,摇摇欲坠。
若不是叶枫亲身经历过,知晓真相,单看这场景,恐怕只会单纯地觉得,他是个超级负心汉,蒋若瑶只是劝男友回家,结果还被狠狠伤害的可怜女人。
这演技,他给打满分。
甚至朋友们都担心叶枫看到她这副娇柔的样子,会心软重新接纳她。
还抓着叶枫伸出的手,怒视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跳进火坑。叶枫只能无奈地挣开,指向蒋若瑶用过的杯子,朝着外面喊道:
“服务员在哪,这个杯子脏了,帮我拿走吧。”
门再度被推开。
进来的并非服务员,而是满脸怒气的陈鸣宴。
他快步上前把蒋若瑶抱进怀中,指着叶枫,指责道:
“叶枫,你这人真不怎么样!”
“瑶瑶好心来宽慰你,你竟然带着这么多人羞辱她,她还特意给你买了礼物呢。”
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就被感动了。
但叶枫却不为所动。
那些知晓内情的朋友们,故意夸张地讥讽道:
“哇,看样子这礼物可不轻啊。”
“这是洗衣液还是洗洁精?看这包装也不重,难不成是一次性的试用装?”
包厢里的人笑得东倒西歪,就连叶枫也不禁自嘲地笑了。
一时间,笑声不断,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换掉了他提到的那个杯子。
蒋若瑶被说得满脸通红,赶忙向叶枫道歉:
“叶枫,我之前做得不妥。”
“可你一说,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以后我会补偿你,好好对你。”
说着,她伸手拆开了手中的礼盒。
盒子的确精致小巧,还附有她亲笔写的卡片,看起来确实很用心。
叶枫正要说,现在补偿已经晚了。
蒋若瑶拿出了她的礼物,不再是日常用品,而是一块立牌,正是她定制在围裙上的卡通角色。
她伸手递过去:
“本想给你定制个手办,可时间来不及,只能先送你立牌了,其他的我之后再补给你。”
包厢里,朋友们笑得很大声。
叶枫也很无奈。
他曾经喜爱海贼王,不过那是学生时代的事了。
现在他快四十岁了,早就没兴趣了。
再说,叶枫只是爱看,并没有收集周边的喜好。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买块手表,或者领带,都比这个立牌周边更显心意。
而蒋若瑶不仅对他一无所知,连这点都没想到。
不过算了,她送的不管是什么,叶枫都不会收下。
蒋若瑶见叶枫没接受,有些失落地头低了下去。
陈鸣宴适时站出来帮腔,怒视叶枫:
“我连手办都让给你了,你差不多得了,给你个台阶下,不然错过瑶瑶这么好的女人,吃亏的是你。”
叶枫冷笑着看向他:
“这么好的女人我承受不了,送你了。”
这话一出,蒋若瑶伤心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流了下来。
陈鸣宴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瑶瑶是人,不是物件,你这是在侮辱她。”
叶枫轻哼一声,没当回事。
然而,这一次蒋若瑶难得没听陈鸣宴的,而是抓住叶枫的手,问道:
“你说你喜欢什么,我都记着,以后会买你喜欢的礼物,好不好?”
叶枫无情地甩开她的手:
“我希望你离我远些。”“你们能够离开了,这儿不存在你们的餐具。”
他同朋友们的聚会,被她们搅得乱七八糟。
叶枫径直下达了逐客令。
蒋若瑶却好似被强力胶黏在了地板上,怎样都不愿离去。
最终还是陈鸣宴拽着她,耐心地劝说道:
“瑶瑶,先出去吧,他此刻正恼怒,等他冷静下来,我会帮你的。”
听闻此言,蒋若瑶才勉强挪动脚步,离开了房间。
她们走后,众人的笑容皆消失了,满怀同情地望着叶枫。
正是这一幕,让他们确信叶枫真的放下了往昔。
“出国了,别忘掉我们这些兄弟。”
“虽说距离远,但要保持联络。”
没了外人的干扰,他们玩得愈发尽兴,吃完饭去唱K,接着去了酒吧。
等到从酒吧出来,已然是凌晨五点,天快要亮了。
叶枫刚到酒店准备洗漱,就接到了学长的电话:
“叶枫,我给你找了公司附近的住处,你先凑合住半个月,别住酒店了。”
叶枫手头拮据,也不想向大家借钱,所以办了张信用卡应急。
学长察觉到了叶枫的困境,还帮他安排了住处。
叶枫谢过学长,搬了过去。
如今,距离他离开的日子仅剩半个月了。
叶枫每日正常上下班,下班后还会和同事一起炒几道菜,喝点酒,聊聊天,生活得很闲适。
就在一个平常的下班日,叶枫在公司门口碰到了蒋若瑶。
蒋若瑶挡在叶枫面前,说要和他聊聊。
叶枫挑了下眉毛: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蒋若瑶当众扯住他的衣袖,一副委屈的模样:
“叶枫,我晓得你舍不得离开我,你是不是因为误以为肖鹏是我在外面生的孩子,所以心里不痛快,生我的气?”
“真没必要这样,我们能把话说清楚。”
“肖鹏真不是我的孩子,我没背叛你。”
说着,蒋若瑶给叶枫看了她表姐的孕照,还有她和陈肖鹏的亲子鉴定书。
他们确实不存在母子关系。
但真相怎样,叶枫已不在意了。
她们给叶枫造成的伤害是真切的。
孩子只是个引发点,通过他,叶枫才晓得蒋若瑶母女压根没把他当家人,甚至没把他当人看。
蒋若瑶见叶枫沉默,以为他不信她的话。
她叹了口气,继续解释:
“那段时间我出差一年,确实是去照顾我表姐的。”
“我不接电话,只和你发信息,也是怕你多想。”
蒋若瑶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她表姐的孩子和她有啥关系?
要是她真只在乎一个孩子,为何不能直说。
而现在她还不知道,陈鸣宴已把所有事实都告知了叶枫。
陈鸣宴是她得不到的梦中情人。
所以蒋若瑶才会不顾一切去帮他。
而她最爱的妈妈,自然也会站在她这边。往昔,每逢叶枫质问,皆是蒋若瑶缄默,如今情形反转,换成他懒得吭声。
不多时,蒋若瑶便不耐烦起来:
“叶枫,别对我施以冷暴力,要是你真觉着我做得不妥,说出来,我向你致歉!”
叶枫抬眼瞅了她一下。
着实有趣。
她往昔静静看着叶枫手忙脚乱,而后反倒责备他,称爱一个人就是一眼能看透对方心思。
她抱怨叶枫不够爱她,故而猜不透她心思。
如今状况颠倒,她又开始指责叶枫对她冷淡。
她总有一套歪道理。
叶枫不想分手后还被她纠缠,于是沉默着开口:
“你真不晓得我们之间问题出在哪儿吗?”
“我照料了你母亲五年,结果却好似养了两只白眼狼。”
蒋若瑶身体一震,辩解道:
“抱歉,我妈妈只是病了,说话有点冲……”
她母亲确实病了,可蒋若瑶也跟着一块儿羞辱他。
每次,她母亲无理取闹,要求叶枫做出没鸡蛋的蛋炒饭,做不出就发脾气骂他。
蒋若瑶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瞧着,事后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讲:
“她是病人……”
但她母亲是病人,她自己呢?
她何时站在叶枫这边,为他讲过一句公道话?
叶枫自己寻思着,平复了情绪。
那些都已是过去之事。
“我们毕竟谈了七年,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你也别再打扰我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叶枫已然彻底放下。
但他放手后,那个总忽视他的蒋若瑶却不愿放手。
她期望叶枫能闹一闹,吵一架,哪怕动手也行。
因为愤怒,才意味着还有机会挽回。
但叶枫只有超脱世俗的平静。
这让蒋若瑶意识到一个问题,叶枫不是在赌气,而是真要离开了。
蒋若瑶冲上前抱住他,哽咽着说:
“叶枫,以前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好吗?”
“婚礼我们重新办,我会请所有亲戚来见证我们的爱情。”
她恳求地望着叶枫,可叶枫却无动于衷地摇摇头,把她推开:
“没必要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从一开始就是叶枫的单相思。
叶枫回到家后,生活照旧。
只是蒋若瑶并未因叶枫的话而退缩,反而恢复了最初追求他时的模样。
她每日都贤惠地为叶枫准备早餐,鲜花也不间断。
还老是发消息关心叶枫。
“叶枫,记得吃我买的早餐,别忙工作忘了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天气冷了记得多穿衣服,毛衣已经闪送到你们公司了,别感冒了。”
同事们都羡慕不已,感慨叶枫找了个好女友。
但叶枫却高兴不起来,也不想要她的任何东西。
当年叶枫就是被她骗了,才会陷得那么深,为了她放弃一切,最后落得一无所有的结局。她唯有在没得到之际,才会那般乖巧。
等跟他在一起之后,便会显露出本来面目。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蒋若瑶擅自作主来接叶枫下班,在他身旁欢快地讲:
“叶枫,你可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呀?”
叶枫当然记得那件事儿。
蒋若瑶没等他开口,就激动地给出提议:
“咱俩都一起走过七年了,今晚一块儿去享受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咋样?”
叶枫带着狐疑的眼神望向她。
原来她并未忘却。
自他们首个纪念日之后,她老是找各种借口忘掉,甚至缺席。
每当叶枫不满地发问时。
她老是佯装无辜地对叶枫讲:
“抱歉,我工作太忙了,老是忘,这次我会记在日历上,肯定不会再忘了。”
往昔,叶枫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每次被放鸽子,也只是无奈地称她为小傻瓜。
但如今,当他再度面对蒋若瑶明亮的眼眸时,他陡然发觉,真正傻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她告知了叶枫地点以及她预订的房间,接了个电话就匆忙离开了,没给叶枫拒绝的机会。
叶枫思索了一下,觉得有必要跟她说清楚,让她别再打扰自己的生活。
于是,他应允了这次约会。
但叶枫在餐厅等了许久,蒋若瑶却迟迟未现身,发消息给她也毫无回应。
“先生,您还继续等吗?”
餐厅快关门了,服务员忍不住催促叶枫。
叶枫已饿得头晕目眩,拿起菜单,点了些菜,独自吃了起来。
她又一次没出现。
在回家的路上,叶枫恰巧瞧见蒋若瑶一家抱着熟睡的孩子往回走。
蒋若瑶牵着陈鸣宴的手,一路上有说有笑。
是陈鸣宴先瞧见了叶枫,主动打招呼:
“这不是叶枫哥嘛,刚吃完饭回家呀。”
蒋若瑶猛地愣住了,想起了什么,赶忙懊恼地解释:
“哎呀!对不起叶枫,我忘了跟你约饭这事儿。”
陈鸣宴宽慰她,说道:
“别老责怪自己,是肖鹏不懂事,非要去夜市玩,耽搁了时间。”
说着,陈鸣宴按着孩子的头,非要让孩子给叶枫道歉。
孩子被吵醒了,立马大哭起来。
蒋妈妈心疼得不得了,哄了孩子几句,接着开始责怪叶枫:
“叶枫,你人都走了还来让我们不痛快!”
“非得把我们这个家拆散了,你才高兴吗?”
“亏我还给你做了两年饭,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蒋妈妈的话愈发难听。
蒋若瑶脸色一变,难得地出面制止:
“妈,你少讲两句。”
蒋妈妈还是头一回被蒋若瑶训斥,立刻生气了:
“我有说错吗?”
“这两年的买菜钱难道是凭空来的不成?”
“你倒是轻松,想走就走。”
“行啊,既然你要走,那就把账算清,这两年的做饭钱,你不给我结清,咱俩没完。”面对眼前气势冲冲的蒋妈妈,叶枫心里尽是嘲讽。
记得当初,蒋妈妈满脸温和地拉着他坐下一起吃饭,轻淡地讲就是吃顿饭,没啥大不了的。
可叶枫老是觉得过意不去,每次上门都带着厚重的礼品。
每逢节日更是红包到处飞,时不时还过来帮忙打扫屋子。
然而如今,蒋妈妈却认为自己吃了亏,来找叶枫讨要说法。
叶枫停下脚步,笑了笑说:
「行啊,既然要算账,那咱就好好算一算。」
「这五年我照顾你们,花的全是我自己攒下的钱。」
「为了给你治病,我甚至卖掉了父母的房子。」
「那咱们就来算算,你们到底欠我多少钱?」
叶枫拿出手机,开始计算起来。
但好多开销都融入到日常生活里了,他又没有记账的习惯,现在也就只能想起一些大额支出。
看到叶枫真的开始认真计算。
蒋妈妈无话可说,转动轮椅,背对着他。
陈鸣宴笑着出来缓和气氛道:
「叶枫哥,妈只是说些气话,你还真当真了。」
「她毕竟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不是该多包容一些吗?」
叶枫算不清,收起手机,不再理会他们。
但蒋若瑶却以为他妥协了,追上来道:
「对不起叶枫,我妈又给你添麻烦了。」
自从蒋妈妈生病后,老是无缘无故地给他找茬,说些难听的话。
但没过多久,蒋妈妈又换了一副模样,向叶枫道歉,说她病得糊涂了,不是故意的。
一开始叶枫也觉得是病的原因。
但现在他才明白,蒋妈妈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只是担心叶枫被骂走后,就没人照顾她了。
现在她身边有了陈鸣宴,她自然无所顾忌,彻底放纵自己。
而蒋若瑶每次都只是说「你受委屈了」,却从未在她妈面前,站在叶枫这边。
面对叶枫冷漠的眼神,她有些慌了。
突然,蒋若瑶想起了什么,拉着他的手,小心地问:
「对了,叶枫,我送你的那些礼物呢,你平时都宝贝似的放在柜子里。」
「今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找不到了。」
「你是不是都拿走了?」
蒋若瑶还以为他把东西搬走了。
叶枫冷笑着甩开她的手:
「你说那些破烂啊,我扔了。」
蒋若瑶猛地一愣,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叶枫,眼眶更红了:
「那些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你怎么舍得扔了呢?」
真的相爱吗?
叶枫只是微微一笑:
「在什么地方?你不是还有个家吗?我顶多算你家的免费劳动力。」
她为陈鸣宴父子做饭,和他们一起做手工,跟他们一起温柔地玩耍。
但在他们相恋的七年里,她陪伴叶枫的时间几乎没有。
蒋若瑶的头发随风飘动,大颗的泪珠从她脸颊滚落:
「叶枫,你怎么能这样误解我......」
「你真的要离开了吗?」「你真的再也不需要我了呀?」
叶枫脚步匆匆地走开,蒋若瑶一边追赶他,一边呼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停下前行的步伐,他要踏入更宽广的天地,不再有任何羁绊。
半个月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般溜走,同事们满怀不舍地与他共进午餐。
「下午叶组长就要出发了,我们在此祝愿叶组长一路平安,未来顺遂。」
叶枫举起酒杯,微笑着接受了大家的祝福。
等所有人都离去,蒋若瑶才缓缓出现在他身后:
「晓得你不乐意同事们瞧见我,所以我特意等他们走了才现身。」
她表现得很乖巧,仿佛很替叶枫着想。
「你的飞机是下午四点吧,我送你去机场。」
「毕竟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该给这段感情做个了结。」
叶枫直接无视了她,叫了一辆出租车。
刚走到路边,就瞧见陈鸣宴靠在车旁。
蒋若瑶赶忙对他说:
「鸣宴,咱们送叶枫去机场吧。」
陈鸣宴推了推墨镜,说道:
「不好意思,我来的时候喝了些酒,不能开车。」
「瑶瑶,要不你开车送送他?」
「哦,对了,我的车你可能不太习惯。」
说着,陈鸣宴看向叶枫,手里转动着钥匙:
「要不,叶枫你自己开车去吧,到时我找个代驾把车开回来就行。」
「虽说有点麻烦,但叶枫的事就是重要的事,不能疏忽。」
蒋若瑶有些犹豫,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不麻烦你了,咱们打车吧。」
他们争论时,叶枫叫的车已经到了。
他上了车,蒋若瑶急忙跟着上了车。
叶枫挑了挑眉:「下车。」
蒋若瑶紧紧抓住安全带,耍赖地说:
「我就是要送你去,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也不想让我留有遗憾吧?」
叶枫懒得理她,正想说随她便。
这时,车外的陈鸣宴急切地敲着车窗:
「瑶瑶不好了,肖鹏他生病了。」
蒋若瑶立刻慌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那咱们赶紧回去送他去医院。」
叶枫告诉司机开车。
蒋若瑶看到车子开走,急忙跟着车子一直敲窗户:
「叶枫,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来送你的。」
直到飞机起飞,她都没有出现。
叶枫下了飞机后,她的道歉才慢慢传来:
「对不起,我照顾肖鹏耽搁了,你还在机场等我吗?我马上来。」
这样的结果在叶枫的意料之中。
以前的每一回,叶枫都是这样等她,但她总是说工作忙
实际上是去陪陈鸣宴父子去了。
叶枫从来都不是她的首要选择。
他果断地离开,并拉黑了蒋若瑶的所有联系方式。
一切都将重新开启。
蒋若瑶匆忙地赶赴机场,却再也寻觅不到叶枫的身影,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叶枫都毫无回应。
她心里明白,叶枫肯定是对自己动气了,所以这段时间她也不敢去打扰他。直至她定制的模型送达家中,蒋若瑶满心欢喜地拆开包装,她觉着终于有了一个能与叶枫联系的缘由。
然而,当她把照片发送过去时,手机屏幕上却浮现出一个扎眼的红色警告标识。
叶枫已然将她从联系人里删除,并且拉黑了。
她试着再度拨打叶枫的电话,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应答。
此时,蒋若瑶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慌。
她察觉到叶枫或许真的舍弃了她。
但她依旧难以相信,毕竟在过去的七年时光里,叶枫总是乐意替她做任何事,怎会因一个小小的误会就离她而去呢?
蒋若瑶前往叶枫的公司,想要打探他被派往的城市。
然而公司对叶枫的行踪守口如瓶,叶枫的学长本就对她没好感,更不可能多透露什么。
蒋若瑶毫无收获,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
可家里的状况更是糟糕透顶,四处都是垃圾。
她的母亲坐在轮椅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地板上的尿液已然干涸,只留下难闻的气味久久弥漫。
年幼的陈肖鹏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蒋若瑶一边埋怨陈鸣宴不管孩子,一边把孩子抱起来安抚,走进房间,却只见陈鸣宴戴着耳机,沉溺于电子游戏之中。
自从叶枫离家出走后,陈鸣宴就主动提出要搬进来,宣称是为了防止她们母女遭受欺负,还说要照顾老人。
蒋若瑶和她的母亲自然是满心欢喜。
但没想到,陈鸣宴搬进来后,别说照顾老人了,就连他自己的生活都得让蒋若瑶来操心。
蒋若瑶又喊了几声。
可电竞房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声响。
她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动手收拾。
走到餐桌前,她发现中午的外卖还没收拾,垃圾桶被孩子弄翻了,地上到处都是脏东西。
蒋若瑶先帮母亲换了裤子,见老太太不吭声,她叹了口气:
“妈,我们还是用成人尿布吧。”
蒋妈妈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不行,我不是小孩子,我不用。”
“以前叶枫在的时候,这些事情他都会及时处理……”
蒋若瑶生气了:
“妈!他现在走了,要是你不用,谁来帮你处理这些。”
“我要是留在家里照顾你,谁来挣钱养家!”
蒋若瑶果断地下了成人尿布的订单,这一回,蒋妈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过头去。
她刚帮母亲擦完身体,累得腰酸背痛,正打算休息一下。
陈肖鹏哭着说他饿了。
蒋若瑶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起身去准备做饭。
一打开锅盖,发现十几天前的剩面还没倒掉,锅也没洗,已经发酵成了一团令人作呕的粘稠物,散发出来的臭味让人恶心。
陈肖鹏一边扔玩具,一边跟着蒋若瑶走进厨房:
“妈妈,我现在就要吃饭。”
蒋若瑶一边处理,一边温柔地哄着:
“等一会儿哦,妈妈把锅洗干净了,就来给你做饭,好不好。”陈肖鹏面露不悦,紧紧揪住蒋若瑶的裤腿,放声大哭:
“不行不行,我当下就要吃!”
蒋若瑶一个踉跄,直直摔倒在地,锅里的垃圾倾洒而出,溅得厨房四处都是。
她发出一声惨叫,无暇顾及孩子的哭声,朝着电竞房的方向呼喊:
“鸣宴,我摔倒了,你赶快过来……”
电竞房里许久没有回应,过了好一阵子,才传来陈鸣宴的欢呼:
“稳啦稳啦,这局稳了!”
蒋若瑶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忆起了叶枫,那时她只是在厨房拿些东西,不慎弄掉了一个勺子。
叶枫正在晾晒衣服,听闻声响赶忙跑了进来,关切地询问她是否受伤。
可如今,陈鸣宴明明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
她躺在地板上,缓了好一会儿,陈肖鹏却牢牢抓住她的手臂,饿得大哭。
蒋若瑶满心委屈,抹了抹眼泪,艰难地站起身,点了外卖,哄睡了孩子。
厨房里一片杂乱,她刚迈进卫生间,就瞧见垃圾桶里的纸巾堆得高高的,也没人去倒掉。
洗衣机里的衣服,闷了整个下午,也没人去晾晒。
事情堆积得像小山一样,她都不知该先处理哪一桩。
以前叶枫在家时,家里总是整整齐齐。
换下来的衣服,再穿上时总是清爽洁净。
家里更是一尘不染,好似永远不会有垃圾。
但叶枫才离开一个月,这个家就变得面目全非,仿佛成了垃圾场,弥漫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但她还记得,家里的味道是香的,如同阳光般温暖。
叶枫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他会每日换上一束新鲜的花,会买香薰,会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她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还没回过神,就被她妈妈的呼唤打断了。
蒋妈妈想喝水,可她只喝40℃的水,太烫或者太凉都不行。
她看着智能杯上的温度显示,轻声说道:
「再热5℃就能喝了。」
蒋若瑶强压着脾气,先安抚了母亲。
这边还没忙完,躺在沙发上的陈肖鹏醒了,不停地啼哭。
蒋若瑶就这样,哄完大的又哄小的,终于等来外卖。
她取完外卖,追着陈肖鹏满屋子跑着喂饭。
等她喂完,准备吃点东西时,桌上的菜已被吃光,只剩下一些汤水,连饭都只剩残渣。
蒋若瑶忍不住,冲到电竞房质问:
「陈鸣宴,你太过分了,我照顾孩子这么辛苦,你什么都不做就算了,怎么能把饭都吃光,连一口都不给我留?」
陈鸣宴眼睛都没从屏幕上移开,嘴里却说:
「瑶瑶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吃过了,要不你等我一下,这把打完我再给你点一份,马上就结束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嘴上说着抱歉,实际一点行动都没有。
蒋若瑶知道不能指望他,无奈地离开,在家里翻找,找到了一箱未开封的面包。纸箱上黏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蒋若瑶无比熟悉的字迹:
「瑶瑶超爱的无糖全麦面包!」
这是叶枫晓得她要减肥,特地买来当早餐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两人就散了。
蒋若瑶一下子哭了出来。
吃完之后,她哭得更厉害了。
但陈鸣宴听到了,反倒把游戏声音调得更大,输了游戏还埋怨道:
「瑶瑶,你小点声,我都听不见脚步声了。」
她的哭声没得到任何安抚,反倒把小孩吵醒了。
只有担心她状况的蒋妈妈叫了她好多遍,没得到回应后,想翻身下床,结果摔了一跤。
蒋若瑶连情绪都没法发泄,赶忙找陈鸣宴帮忙。
陈鸣宴却挑了挑眉:
「瑶瑶,等会儿,这把游戏要赢了,等我一小会儿,马上就好。」
蒋若瑶心里的火没处发,只能自己打电话叫了120,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照顾母亲。
值班的护士看到她忙碌的模样,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
「真是的,孩子爸爸呢?怎么不过来帮忙,就留你一个人照顾老人和孩子?」
蒋若瑶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流泪。
那个体贴温柔的男友,终究是被她弄丢了。
突然,蒋若瑶想起来,她还记得叶枫的手机号码,便借了护士的电话,拨了过去。
过了好久,电话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好,我是叶枫,请问你是哪位?」
当叶枫的声音传到蒋若瑶耳中时,她终于忍不住泪水泛滥:
“叶枫,你能回来吗?”
旁边的护士,心里浮现出一幕幕渣男抛弃家庭的情节,一把夺过手机,斥责道:
“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啊,让你老婆一个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老人?”
电话那头,叶枫平静地回应:
“你误会了,我和她已经分开了,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护士一时愣住,刚想道歉,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
蒋若瑶不停地试着回拨,但电话那头再没回应。
后来,她尝试用其他号码拨打,却发现这个号码已经被叶枫注销了。
她只能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随着时间流逝,陈鸣宴的坏毛病渐渐暴露,而且他不愿出去工作。
刚找到工作没几天,就找各种借口辞职,抱怨社会不公平,没有伯乐赏识他,整日自怨自艾,沉迷于游戏之中。
蒋若瑶无奈,只能自己去上班,让陈鸣宴负责家务。
但陈鸣宴根本不会管这些。
蒋若瑶工作时,母亲打来电话,说孩子爬沙发摔伤,血流一地,陈鸣宴却无动于衷。
她只能急忙请假回家,把孩子送到医院。
之后,不是孩子摔伤,就是孩子饿了没人照料,或者孩子被玻璃瓶砸伤。
只要陈肖鹏没上幼儿园在家,总是发生各种意外。
一天又一天,她不得不频繁请假回家照顾孩子。最终,她因家中琐事弄得身心俱疲,业绩下滑,被公司辞退。
当她抱着一堆物品回家时,蒋妈妈身上的衣裳已穿了一整天,没人帮她更换,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蒋妈妈指着红肿的额头哭诉:
“陈鸣宴不但不管我,还因我身上的气味而揍我。”
以前只是懒怠,如今竟动手打人,蒋若瑶再也无法忍耐,去找陈鸣宴理论。
但陈鸣宴恰好连输九局,心情糟糕透顶,根本没听清蒋若瑶的话,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蒋若瑶脸上热辣辣的,痛得连哭都哭不出声。
从小到大,这是她头一回被打。
叶枫在的时候,别说动手,连一句重话都没讲过。
可陈鸣宴却敢动手打她。
蒋若瑶挣扎着站起身,愤怒地掀翻了桌子,把电脑和键盘都砸坏了。
她气冲冲地指着陈鸣宴:
“你给我滚出我家,马上滚!”
陈鸣宴这次没发火,而是跪在她面前,疯狂地抽打自己的耳光:
“对不起瑶瑶,我再也不动手了,求你原谅我,我只是一时冲动……”
蒋若瑶面对陈鸣宴的哀求,心软了,决定原谅他一次。
然而,家庭暴力这事儿,要么一次没有,要么就停不下来。陈鸣宴动手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打完他都会懊悔,跪地求饶,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装出一副听话的模样。
不过,没过多久,他又会变回原样。
蒋若瑶就这样被他牵着走,总觉得他还有改过自新的可能。
直到她妈妈病重,她打算用多年攒下的钱给妈妈治病,却发现钱已被陈鸣宴拿去炒股,输得精光。
蒋若瑶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让陈鸣宴留在自己身边了。
这次,不管陈鸣宴怎么跪地求饶,她的态度都很坚定。
但陈鸣宴为了留下,竟拉着孩子上了天台,逼得蒋若瑶不得不妥协。
蒋妈妈因为没钱住院,蒋若瑶只能把妈妈带回家照料。
可是妈妈的状况越来越差,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拉着蒋若瑶的手,微弱地请求:
“瑶瑶,你还有叶枫的联系方式吗?妈妈想见他一面,跟他说声对不起。”
蒋若瑶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账号。
叶枫消失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他,没想到真找到了叶枫的账号。
但她看着叶枫每天不是晒美食就是晒聚会旅游,不敢打扰他的生活。
这次,她想完成妈妈的遗愿,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叶枫,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我妈妈快不行了,她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但她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蒋妈妈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叶枫最后一面,就这样离世了。
在妈妈的葬礼上,蒋若瑶又给叶枫发了一条消息,希望他会突然出现,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出黑暗。然而她等候许久,未等来叶枫的音讯,却等来陈肖鹏在学校闯祸的消息。
五年过去,陈肖鹏已然十岁。
蒋若瑶赶忙奔赴学校,才晓得陈肖鹏欺负了别的小孩。
蒋若瑶强压怒火,耐心相劝:
“肖鹏,妈妈讲过不许欺负他人,你现在去给他赔礼道歉。”
陈肖鹏敌视着蒋若瑶,用力一搡,将她推下楼梯:
“你又不是我亲妈,凭啥管我!”
他一气之下,撒腿就跑,最后是老师把蒋若瑶送去医院。陈肖鹏却连面都不露,还恶语相向:“像我妈那样的凶女人,干脆跟奶奶一样,死在医院里算了,这样房子就归我了。”
蒋若瑶回想起陈肖鹏幼时的乖巧,再瞧瞧如今的他,心灰意冷。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不但厌恶她,甚至盼着她去死。
所幸,这次受伤并不严重。
刚包扎好,领导的电话就打来了。
“小蒋,你妈妈的后事办完了吗?”
“今天有个大客户,把整个餐厅都包下了,你要是没事就赶快回来帮忙。”
蒋若瑶失业后,还要照料家庭,好多公司都不愿要她。
她只能在附近的餐饮行业打工,既能赚钱又能兼顾家庭。
平常老板对她挺好,即便她常请假,老板也没辞退她。
现在餐厅有急事,她不敢耽搁,哪怕身上有伤,也打车赶回去了。
可她刚换上工作服,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群簇拥着。
那是她日夜想念的叶枫。
他不再是那个身着休闲装,跟在她身旁伺候她时的平凡模样,而是换上了高级西装,脸上多了几分冷峻与沉稳。
这般的叶枫,让她觉得陌生。
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已思念叶枫五年了,今日终于见到了他。
她急切地想上前打招呼,想挽回这段感情。
陈鸣宴和陈肖鹏这对忘恩负义的父子,她再也不要了。
她满怀期望地想冲过去,却看到叶枫牵起了另一个女人的手。
那个女人温柔得体,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叶枫五年后归来,成了他们公司在国内分部的总经理,他今天请全体员工吃饭,既是为了庆祝自己的回归,也是要当场宣布他即将结婚的喜讯。
人群中有员工打趣说:
“叶总这是在办升职宴呢,还是在办喜宴啊。”
叶枫牵着身边女人的手,温柔地对她说:
“当然是庆功宴,喜宴可不能这么简单,我的妻子可不能受一点委屈。”
员工们被喂了一嘴狗粮,疯狂起哄,要求他们当场亲一个。
蒋若瑶看着这一幕,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含泪冲进了后厨。
蒋若瑶明白,她再也没机会了,她永远失去了叶枫。